《无良论者》俞小年

21、Chapter20

　　Chapter20

　　醒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涣散地坐起身，发觉正躺在自己床上。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透着一点斑驳的香草气息。
　　我揉着凌乱不堪的长发，昨天......好像喝得有点醉，然后......我......仿佛倒在了他怀里。
　　有点陌生......却失了冰冷的......怀里。
　　脸颊不觉微微胀红起来。
　　忙不迭转身看向门口，然而，却已不见了行李——
　　真的......走了？
　　没有告别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他终于自我生活里背离而去了。一如他闯入我生活时那般突兀，却令我难以抑制地产生留恋。
　　留恋......真的，很留恋，越不想这么去做，心里就愈发难受......仿佛被抽出了什么似的，内心兀自变得空空荡荡......很空，令我有点想哭。
　　可是我答应过你。要坚强。
　　我努力地，笑了笑。
　　一定要把坚强的一面留给你......
　　一定......不可以哭。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迅速接起手机，传来的却是另一个声音：“我已经到楼下了，你现在可以下来吗？”
　　我微一恍神，我到底在幻想些什么啊......真是幼稚，还在奢望他会回来，他会......可是，可是他已经走了不是吗，已经......走了啊，走出我的生活里了啊。
　　我下意识关掉手机，犹豫了一下，仍旧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给炎炎发了一条短信：
　　“他，已经到了。”
　　过了很久，手机屏幕终于闪起亮光，我迅速打开机盖——
　　“祝你幸福。”
　　我愣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
　　终于难过地笑了，竟有种说不出的无力。
　　“嗯，我现在下来。”

　　走到楼下，辰澈正无聊地靠在墙壁上，见我来了，嘴角忍不住上翘道：“早。”
　　“去哪。”我没有看他一眼，双手环在一起。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似乎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神色：“游乐场，以前去过的。”
　　“我有跟你去过游乐场？”我终于有了点反应。
　　“是啊，你居然不记得了？”辰澈显然有点不开心，“我记得你以前说很喜欢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耸耸肩：“人总是会选择不愿回想的记忆去忘记。”

　　辰澈盯着我，忽地俯下身，嘴唇轻轻在我脸颊上碰了一下——我呆了一下，脑海轰地一响，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惊得连续倒退几步：“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辰澈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眯眯地刮了一下我的鼻梁：“这才有点像你了。”
　　我愣愣地点头，想了想，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他这动作有点不正常？

　　他拉着我坐入天蓝色摩天轮。
　　我定定地坐好，把头固定在窗外，又开始继续发呆中。没办法，一恢复思路就忍不住想起某个人......唉，从来没觉得自己思路这么强过，回忆居然还能有浅到深地提示我此刻有多舍不得某个吊眼小鬼，真是鄙视自己。
　　“最近过得怎样？”辰澈浅笑问。
　　“好得很。”我没挪开视线。
　　“那就好。”
　　“可不是么......”我在心里鄙夷地冷哼着。
　　“那个小子......相处的还行么？”他又试探地问。
　　我的心绪又如被人轻轻一拨，陷入混乱之中。
　　“......嗯。”
　　他点点头。
　　我望着窗外风景一点点缩小，身体的重力也仿佛微微减弱。
　　“愔沨。”他终于轻声唤起我的名字。
　　我闻声回过头：“嗯？”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直兴致盎然地嚷着......要和我一起坐摩天轮呢。”辰澈对我轻轻一笑，“那时我还在想，你为何如此上心这件事，却也没有多想。”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结果没想到你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说，这个时候只要情侣相互亲吻，就能得到最真挚的永恒。”他淡淡一笑，眼里不知不觉透出一股甜意。
　　“那是你第一次吻我。吻得......很认真。”
　　我低下头，心绪一片混沌。
　　“而当时的我，却并没有在意。”
　　“我知道......”
　　辰澈盯着我：“可是，当我跟她分手之后，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就是那个情景。”
　　我听罢不觉抬头。
　　“然后我才知道......我，其实......”
　　他顿了顿，才道：“......很在意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就指向窗外：“快到最高点了！”我顺势望去，只见天蓝色的摩天轮缓缓升起，旋转，迎着天边的一抹蓝，如若梦幻一般。我不觉浅浅一笑。
　　“我们，和好吧。”
　　我闻言一愣，回首未待回答，嘴唇蓦然被柔软地压上。
　　他的吻很温柔，如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摩挲，只要闭上眼，就能融入那种真实的梦境之中，似乎又可以像从前一样，蛮不讲理地对他撒娇，轻轻靠在他怀中，享受他撩人的独有气息......然后，就可以忘了那个人......
　　我于是强迫自己闭起眼......
　　「今天的卫生就你负责......别装作观赏风景，说的就是你！」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啊，你难道就真的不知怎么当别人姐姐么？」
　　「喂，干嘛老臭着一张脸？是不是遇到不高兴的事？」
　　「算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许笑的那么恶心，你没见别人做过菜么？」
　　记忆里，冷寂的少年一脸嚣张却又有丝无奈地注视着我。
　　「你啊......」
　　「愔沨......」
　　「如果我走了......」
　　少年渐渐褪去笑容。
　　「......谁，又能来陪着你呢？」
　　「你这么粗心，做事又不经大脑......总是爱搞些小利小惠的，又吝啬到要死......」
　　「对啊，你根本没一点好的嘛......」
　　「可是，我为什么就放不下心......」
　　冷寂的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望了我一下。
　　然后，露出清浅的笑容。

　　我猛然张开眼。
　　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淌而出。
　　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每次的笑容，都会笑得如此落寞......
　　为什么，要故意地装作漠不关心......
　　为什么，在我做出决定之后......你从来不会反对。
　　为什么会变得坚强......
　　因为你
　　一直就站在我身旁啊。

　　我一把推开辰澈。
　　他不由得跌坐在车厢另一端，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愔......沨？”
　　“我拒绝。”
　　“......什么？”
　　“我不想跟你和好，因为我......已经不在意你了。”
　　我没有逃避他投来的目光，看着他由恍然转为不屑的表情：“丑女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别那么要面子，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我格外轻松地笑了笑。
　　“有......很特别，很特别的人。我差点就忘了，在你抛弃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他，一直默不作声地陪在我身边......假装不在乎的样子，却始终不曾忘记，对我轻轻笑着......”
　　辰澈愣了一下。
　　这时摩天轮已降到地面。我打开车门，猛然跑了出来。
　　对不起，一直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那个时候的你，到底......是用什么心情，在对我说这些？
　　我忍着疲惫，用尽全力跑着。
　　这一次......
　　这一次......
　　绝对不能再......

　　机场。
　　泷树把行李安置好，转身，瞥见一直向外张望的炎炎。
　　“她不会来了。”泷树走上前笑了笑，“女人都是这样，只要得到想要的，她们便不会再记得之前的人，甚至不愿意去回忆。”
　　“我知道她不会来。”炎炎漠然避过他，侧身向身旁的薰律师笑道：“谢谢你来送我。”
　　“别这么说，我和你父亲交情匪浅呢。”
　　“那......”炎炎顿了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
　　“虽然法律上已经规定好......不过，我还是想问，可不可以......把我的那份财产继承额......也全部留给那家伙？”
　　薰律师微微一愣。
　　炎炎耸肩：“上天赋予那个女人的已经够少了......再没有钱，她会哭死的。”
　　薰律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好的。”
　　泷树忘了他一眼。“炎炎，要走了。”
　　他匆匆应了一声。
　　回首望着这座城市......这座，令人有点难过，却有点晦涩的城市......
　　他最后对它浅然一笑。
　　转身，带去那些回忆，他将把幸福留下来，给她。
　　然后，独自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