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无声》梧桐苍苍

2、第 2 章

　　三
　　陈俊不喜欢寝室有怪味道，顾光耀从来不在寝室吃东西。有一次他穿着滴脏水的衣服回寝室刚好遇到陈俊也在，对方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没有掩饰眼底的厌恶，那以后顾光耀都是到水房打理干净自己后才进门。
　　虽然与自己无关，虽然很不待见他，但是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陈俊身边出现这么个窝囊到家的男人也很挑战他的底线，有时候，看到他那窝囊样他都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他们打你为什么不还手？”陈俊百无聊赖的吸着烟，外面下着小雨，显得很昏暗。烟头明明灭灭的光亮衬托他有些痞气不怀好意的脸。
　　“打坏了要赔钱，我赔不起。”过了好一会，顾光耀淡淡的说。没什么感情起伏，单纯的陈述，似乎在说壹加壹等于二。他的嗓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声音不再沙哑，只是依旧低沉。他平时说话很少，少到陈俊都要以为自己的室友是一个会移动的大型盆景了。总是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被欺负惯了的样子，连脾气都不再有。
　　两人都没再说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话可说。
　　寝室里很干净，自从顾光耀住进来之后陈俊就没动过手。陈浩军让顾光耀住进来难说不是为了给陈俊找一个不要钱的男仆。
　　陈俊不是小气的人，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顾光耀家境不好，没有特意的同情，但是如果在寝室订餐的话他也会顺便给他叫一份。只不过顾光耀从不接受他的好意。后来陈俊也就这么算了，他从不需要勉强别人接受他的施舍。事实上大部分时候他懒得施舍懒得同情。也就是顾光耀的老实，自动自发的打扫卫生以及活得像植物一样安静给他加了不少分，说到底还真是男仆的好材料。
　　“我饿了。”吐出一口烟，陈俊陈述道。
　　说到底他还是大少爷，也就在小女生面前还能装装温柔，还得在他高兴的时候。平实他也依旧任性且无理取闹的理所当然。
　　顾光耀没吱声，两秒中后似乎反应过来了刚才有人对他说了一句话，回头看着陈俊，等下文。
　　“去给我买一份快餐，下雨天他们不外送。”说罢抽出一张二十递给他。顾光耀接过钱就要往外走，陈俊又喊住他。
　　“去柜子里拿伞，别淋湿了。”
　　少顷，顾光耀回来了，雨虽然不大但是有点风，他湿了半边身子，不过快餐倒是保护的很好，不见一滴雨水。把伞在门口收好，快餐给陈俊放在桌上摆好，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放在旁边。陈俊皱了皱眉。
　　“你拿着吧。”见他并不动，补充道“送外卖也要加钱的。”
　　迟疑了一下，顾光耀拿了其中的一块。陈俊眉头皱的更深，非要他跟个卖菜的是的为一块钱斤斤计较么？
　　“都拿去！你不是跑了一个来回么？！”说完自己更是生气，他陈俊居然也要为给人好处而找理由，这不是贱的么，更可恶的是，让他陈大少爷屈尊降贵的价码居然就是两块钱！
　　好在顾光耀虽然木但是不傻，看到他越发不耐烦的脸色很自觉的继续当盆景去了。
　　四
　　顾光耀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学，他唯一考虑的就是赚钱。他帮别的同学洗衣服，写作业，放假的时候去车站帮人抬行李，长假的时候也去工地做苦力。才上大一，他不能凭脑力赚钱，只能靠体力。
　　本来就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他几乎都要消失了，陈俊也是偶尔一天突发奇想要冲奶茶发现寝室里居然有打好的热水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室友。
　　其实大学生还是可以做家教的，不过这方面都是女孩子比较吃香，而且主要交的都是高中英语，数学，物理等科目。顾光耀在大学生聚集的小人才市场逛了将近一周都没有接到生意。谁愿意让一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人交自己的孩子啊？起码要找穿西装或者至少得穿的体面利索才像个大学生吧？
　　这里有大约十几个三五成群的学生似乎是师范学校的，平实基本一报校名对方就决定用他们了。里面有一个带头的女孩子，梳着俏丽的短发，眼神明亮而有精神，活泼健谈的样子很让人有好感。
　　顾光耀手里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各种证明，持续无人问津。
　　到了第八天，顾光耀隐隐觉得有点绝望。今天天气挺阴沉的，似要下雨，来的人也不多。但那些师范的学生也一起来了，似乎是带一个新同学，外表温婉的一个女生。
　　顾光耀正无精打采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把他吓的一惊直直的盯着对方。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看不出年纪，穿着普通，眼里带着一点沧桑。
　　“同学，请问你是做家教的么？”妇女小心的问。而顾光耀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过了有一会他才敢相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几乎语无伦次了。
　　“我….是！…你要，你要学什么？”
　　“我儿子要学高中物理，你能讲么？”
　　“没问题，理科的我都能讲！”面对他的信誓旦旦妇女反而犹豫了，顾光耀忙拿出自己的各种证书，大学的学生证给对方看。很有名的大学，对方虽然听过但还在犹豫不绝。
　　“阿姨，你好，你是想找家教么？”短发女孩已经走到了身边。妇女看看她又看看顾光耀，更加拿不定注意。
　　“阿姨，你说说你的标准吧，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我们都是师范学校的，教什么的都有，你先看看，不一定非要用我们的，不满意您就换。不过你先看看再说，我们可都是准老师呐，呵呵。啊，我叫林菲，教英语”
　　妇女往前走了两步，林菲拉着身边新来的女生说，她是教物理的，叫王雁。又指指身边的男生，他是教数学的李明。挨个介绍了一遍又说，“阿姨你有什么标准尽管说，我们都是一起的，你要是想补习一科的话我们还可以免费送你其他科的课程辅导，都是蛮专业的。”
　　妇女看了看眼前大方明丽笑容亲切的女孩，很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手里的证件塞回顾光耀手里。这个衣着落魄的大男孩眼里满是失望，让自己有些愧疚的不敢看他。像是想转移话题又或者表明态度，妇女轻声的问道“补课费多少钱啊？贵不贵？”
　　“是我先来的。”顾光耀倔强的盯着眼前的人，抿紧嘴唇。妇女脸上更加尴尬，但是也多了一分埋怨。并没有谁规定一定要买排在最前面的商品吧？刚想开口回话的林菲似乎也因为他幼稚而单纯的逻辑而惊讶。她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并非嘲讽，而是那种希望你能理解的表情，说；“作为一个大学生，请你理解，这是一个竞争的时代。”看到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眼里浓重的墨色有着难以理解的焦虑，也许是不甘吧，林菲并没有多想。其实她一直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很好奇，他有种奇怪的气质。像在背负一个沉重的世界，却又像被整个世界遗弃的人。他似乎是透明的。眼底却是有如实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