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痛痒》runaways

10、ｃｈａｐｔｅｒ １０

　　三井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等他第二天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了，三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能睡，他现在只感觉全身酸痛，饥肠辘辘，好不难受。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去厨房泡了碗面，刚吃没两口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该不会是仙道回来了吧，这小子不会自己拿钥匙开门吗？或者是昨天那个杀千刀的小子来找我寻仇了？三井迷迷糊糊且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而昨夜的冥思苦想和痛心疾首就像翻过去的一页纸，隐约有些印象又无法完全一字不漏的复述，三井偏巧还不是脑力型人才，所以只能暂时存档，等待日后有机会再讨论。
　　三井一般心中埋怨一边打开房门，却没曾想到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混沌不堪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门外站着的，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不速之客——龙。
　　三井反应过来想关上房门，可惜为时已晚，龙一把按住房门硬是掰开三井的手，然后大刺刺地闯入三井租住的屋子，三井下意识地后退，龙的狠厉和残忍三井是亲眼见证过的，龙此时造访，三井实在看不出他的来意。
　　“铁男进局子了你知道吗？”龙四下打量着三井的房间状似无心地说，而后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啊。。。对了，我忘了，铁男不就是因为你进的局子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见三井要发作的神态，龙却拍了拍三井的肩膀大笑出声：“其实，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呢，真的，要是没有你，铁男怎么能那么容易进去，我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取其而代之呢？”
　　“你！”三井瞪向他，才发现龙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相凶恶的喽啰，三井顿时深感不妙，龙向来跟他不对盘，一直以来碍于铁男的面子，不曾动过三井，但如今三井已经失去了铁男这层保护伞，龙自然不会放过他。
　　“不用着急，三井，一会儿自然有你表现的时候。。。”龙凑近三井状似亲昵地捏了捏三井的肩膀，还不等三井发言，龙就动作夸张地环视了一下三井的房间内部装潢，然后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你，身为堂堂三井家族的后人，就住在这么破烂的屋子里？”
　　三井一个激灵，死死地盯住眼前那张不怀好意的嘴脸。
　　龙使劲捏住三井的肩膀以防他挣脱，三井甚至产生了“我的肩膀不会被他拆下来了吧？”的错觉，三井被捏的几近昏厥，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在龙面前示弱求饶，那是他的自尊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的退缩，龙看出三井的勉强，不免嘲笑起三井无谓的抵抗：“三井，没想到我竟错看了你这小子嘛，平时装的挺怂，现下都没了铁男庇护，你倒硬气起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公子哥儿，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啊！”
　　三井隐约听出龙的意图了，龙今天来找他的缘由绝不仅仅是通知自己铁男被抓这么简单。
　　“其实今天来找你，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龙看着三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的笑容，只是三井宁可不要看到这么残忍的微笑，“只不过是想找你这位三井家的大少爷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罢了——”
　　“一会儿我会叫我的手下给你录段音频，其实你也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求求你的爸妈把钱汇到我们的账户上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我们会自己处理。。。”
　　“你放心三井，虽然我平素看你不顺眼，但这次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不会让你吃什么苦头的。”
　　“你会和我们合作的对吧三井？”
　　“别自讨苦吃，懂吗？”
　　“除非你想死的话——”

　　龙自然不会傻到还呆在三井的房间里胁迫三井，他让手下夹持着三井来到了一个偏僻到三井都不知道的昏暗仓库，在那里他们把三井按在地上，让三井面朝一个开启了的录音机说话，可超乎他们预料的是，他们只得到了三井无声的反抗，三井只是紧紧咬住牙关，一言不发。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你现在是哑巴了吗？”龙一把揪住三井的头发，三井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面前这个疯子拽掉了，没想到下一秒龙就丧心病狂地把三井的头恨恨地撞向地面，三井的双眼一瞬间就被额角流下的鲜血染红了视线，在一片血红的世界中，三井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
　　龙抬起脚猛地踩上三井的脑袋，他不断地加大脚上的劲道，嘴中发出疯狂的吼叫：“你倒是说啊！说你现在很痛，痛得要死啊！快点给老子求饶啊，你听不懂人话吗？你信不信你再不说话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剪下来，让你一辈子说不了话！”
　　三井在这样的折磨中，心中却闪过这样的念头：
　　如今这样的结局，大概就是他的报应了吧。
　　他一直不曾仔细体谅过别人，只觉得别人亏欠了自己，可是，他又何曾给予过别人理解呢？长久以来，他就只能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所以才会把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暗，直到如今陷入了这样的死胡同，他才幡然悔悟，为什么，他忘记了去看看，隔岸的风景呢？
　　如果，能像仙道一样就好了，从不自怨自艾，从不抱怨际遇，从不嫉妒他人。
　　现在忏悔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这条回头路可走，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会轻言后悔的人，但如今，他真的悔不当初。
　　他好想抱住一年半前跪在自己房门外拼命敲门恳求自己原谅的女人，他好想替她拭干满脸的泪水，他好想告诉她，他不是不能原谅她，他只是不能原谅看不见她痛苦绝望的自己——
　　腹部的刺痛将三井拉回了现实，他看到龙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水果刀迟钝地想着：啊，原谅我被这家伙刺中了啊。。。
　　“老。。。老大，这小子该不会死了吧，流了这么多血都没反应。。。”
　　“死了也是他自找的！”龙一脸厌恶地往三井的脸上吐了一口吐沫，一脚将三井踢到墙角，恶狠狠地说，“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再不走等警察来抓吗？这次真他妈的倒霉，跟这个赔钱货浪费时间这么久，一个子都妈的没捞着！就把他扔这，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

　　待喧嚣声散去后，就只剩死一般的寂静陪着三井一起倒数，这生命的倒计时。
　　三井觉得殷红的血液正从自己的体内汩汩流出，他甚至可以听到鲜血从伤口中淌出来的声响，生命的颜色渐渐从手脚往胸膛褪去，视线已经开始不断模糊，喉咙就像被一只大手紧攥住一般干涩窒息，三井努力想喊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呼求。
　　啊，真是太狼狈了，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明明心里还在不停地嘲讽着这般软弱的自己，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三井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自己失声哭泣。
　　无法控制的泪水就像从鱼缸回归大海的鱼儿一样奔涌而出，不受控制，腥咸的液体流进嘴中时，三井只能品尝出不甘的懊悔。
　　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呢？
　　直至鲜血流干？
　　直至气绝身亡？
　　直至肉身腐烂？
　　直至骸骨钙化？
　　直至化为尘沙？
　　还是，直到根本不会再有人发现、知道、记得这世上有他三井寿存在过的时候——
　　不行了，他就要放弃了，直到此刻，三井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于他人的人生，
　　不过无关痛痒这一事实。
　　好像。。。好像再看一眼啊，这个残酷且美丽的人间。
　　三井这样想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一个不属于死神的声音却倏地打破了这一切静寂。
　　三井费劲最后一丝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然后他看到，一张不食人间烟火，仿若不属于人间的面孔。
　　那个昨天还对他杀气腾腾的少年，就像个天使一样的把驱散死亡的光芒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看到三井后先是微微蹙了下眉，然后不计前嫌地将三井背到自己的背上，开口沉声道：“你，再坚持一下，仙道已经叫了救护车。”
　　三井将脑袋搭在流川的肩头，感受到男孩后背传来的体温和力量，突然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再次决堤，他过分地将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了自己救命恩人的白衬衫上，可流川却没有责备一句，只是步伐稳健地背着肩上这个与他不过只有三面之缘的大麻烦，向路口走去。
　　这次，三井终于放下心来，靠在这个让人无限安心的肩膀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