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过年（补完） ...
-
年三十的晚上，照例要给家里的老人打电话拜年。南方不像北方年味儿重，或是说，李驰不习惯这里没有路上积雪、没有市场摆着地摊儿卖对子卖福字、没有捂着大棉袄一边呼着白气一边吆喝的烤地瓜茶叶蛋、没有那插了整架子的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尽管这场景在现在大多数的东北城市已经不常见了。但这确是李驰印象里的，是她从有意识起到十几岁时都过过的年，也似乎只有那样的地摊儿那样的商贩那样的人群，才称得上是正儿八经的过年。
她想念儿时的冬天。整箱堆放在地上，随你挑选的各式冰棍儿、碗儿糕，买的多了老板会再搭你一个，钱货两清，各生欢喜。水果摊子上黄澄澄的冻柿子、黑黢黢的冻秋梨，买回家去拿个盆子用凉水泡起来，吃时用勺子背敲碎缓出来的薄冰……李驰喜欢这些冬日里特有的吃食，透心儿的凉，却也透着心儿的甜。
趁着时间还不太晚，李驰给爷爷奶奶、姥姥分别打了电话拜年，说的无非是讨彩的吉祥话，让电话那头的人保重身体新的一年里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原本李驰不情愿这样的，因为一通电话过去难免会惹老人伤心，跟着自己心里也不舒坦。可是过年已经不能在身边了，若是电话都不打一个也实在说不过去。几年前父亲去南下混出了点模样便把爷爷奶奶也接去养老了，在那个气候宜人的小城里，李驰也曾过了个年。尽管当时对那个地方的印象不是很好，但父亲在、爷奶在，他们过得舒心也就足够了。
打给姥姥的电话是舅妈接的，寒暄几句之后姥姥接过。他们在家包饺子，今年二姨一家也来跟他们过年。听着那边的热闹，李驰似乎也被染上了喜气。电话递给母亲，让她跟她的老妈妈说说话，作为幺女，她也好几年没回过家看望妈妈了。电话打了一圈，三人又重回餐桌继续年夜饭。或许是情之所至，三人都红了眼眶。张叔先起酒。
“来丫头，咱们碰一个，第一次回来过年，张叔也不会说什么，希望你没事儿多给你妈打打电话，省的她想你。”
语毕三人碰杯，喝酒。
“你可是不知道啊丫头，你要是时间长不联系你妈妈，她就作我啊！哈哈哈……”
“是吗！还有这事儿呢！没事儿张叔你别怕，我以后指定常联系你们，确保你的人身安全。敬你！祝愿您和我妈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万事顺达，也谢谢您这些年照顾我妈，咱们都好好地……”
“对，姑娘说的对！咱们都好好地，你别担心妈，你这些年不都看着么，你张叔对我也好，你就好好地工作好好地找对象，明年争取给领回来一个啊！”
笑着吃着喝着，那边电视里喧闹的春晚，外头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就这么算是把这个年过了。
对于李驰来说，所谓的过年，是越过越萧条的。
小时候每逢节假李驰一家三口都去老人家里团聚，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带着对象（指的是丈夫或妻子，算是方言…吧…）带着孩子带着各种吃食水果来到老人家。大锅的酸菜排骨或是酸菜大鹅、煮肉炒菜油沫飞溅，一大家子做饭的做饭打牌的打牌，孩子们闹作一团……然而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不复存在了，年纪大的哥哥姐姐们纷纷成家，又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跟对方的父母过节。所以渐渐地，每年过年聚会的人少了，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现在，只有三个人了。
在李驰有限的二十多年的记忆里她最喜欢的印象最深刻的年，是在姥姥家过的。
那年正赶上定居外省的大姨一家回来过年。三十到十五，每天姥姥家里都是热热闹闹。小孩子们趁着大人喝酒的空档偷偷摆起了麻将，部分章法的乱打一气，几年未见的哥哥搂着李驰玩闹，揪着她的小辫儿嘲笑她豁牙子……李驰所有对家庭和睦、阖家欢乐之类词语的理解都是从这个大家庭里得来的。在她的印象里姥姥家就是最好的地方，有软软的沙发大大的床，床下还有好多姐姐的玩具娃娃，姐姐会跟自己关了灯躲在床下悄悄过家家；有永远吃不完的好吃的喝不完的饮料，打开冰箱永远有奶油碗儿糕；姨夫们总是跟舅舅爸爸有喝不完的酒划不完的拳，甚至有时姥姥也会跟几个爷们喝点白酒助助兴……那时候，李驰连睡觉都是伴着家人的笑声的。
入睡前，李驰听着依旧零星的鞭炮响，突然觉得不太真实。过年明明应该是热闹到吵的日子，怎么这鞭炮声听着反倒有点寂寞了。从前困到不行时总是嫌那些声音吵的要命，将将睡着就被噼噼啪啪的惊醒，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可最后却也能伴着震耳的声响熟睡。现在呢，或许是因为太静了，远处的声响传过来，清晰的要命。虽然不震耳朵也不连续，可这些不知属于谁家的迎新炮仗却硬生生的让人没了睡意。李驰就这样睁着眼伴着鸡鸣，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个日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过年（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