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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寡妇门前多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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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杨回头看他一眼,彼此都双目饱含泪水。一个是失去至亲的痛,一个是为家人罪恶的忏悔。
在杨杨回头的那一刻,林小建心里轰一声响,从那以后,他再也摆脱不了那对含泪的眼睛。他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却又那么的倔强。
最终杨杨没能如愿沉到水底,他被林小建打捞起来了。两个都是游泳能手,沉不下去。两个人坐在河岸上对着哭,哭完之后各自回家。
林小建回到家门口,爷爷在客厅里大大咧咧地骂人,父亲坐在边上抽闷烟,母亲一见他,立即冲过去扯住他说:“你这孩子上哪去了?”
明显的一家人都在找他,并且很担心的样子。他是林家的独子,刚发生这样的事,还没个解决方案出来,难免怕有一些过激的人做出报复行为。
父亲和爷爷看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
“你身上怎么湿了?”母亲关心地问。
林小建说:“我刚刚试了一下在水里泡着的味道。不好。很凉!”
母亲一听一阵紧张,表面乖巧的孩子出牌总是不按牌理,幸好孩子没事。她严厉地说:“以后不能这样,知道吗?”
爷爷发话:“好了,赶紧让孩子换衣服,别感冒了。”
林小建看了爷爷一眼,今天这个老人在他眼里,不是慈爱的爷爷,而是刽子手,所有人都是为他修坟死的。可是他却还活着。
林小建说:“你死了之后,最好不要埋在那个坟里,省得那天我也像人家一样没父亲。”长辈门对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进房间,并反锁上门。他厌恶这个家庭,厌恶生长在这样的家里。
林小建换过衣服后,摊开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九月十五日晴
今天上学,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很开心,因为爷爷的生机修完了。晚上父亲会给他们的父亲发工钱。大家的学费都可以交上。可是晚上下工的时候,撑船的工人为了省跑一趟,把原该三船过河的人,放成两船,结果船沉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好多。走在村里,到处都是活人的哭声和亡灵的歌唱声。
我坐在河边,好想打烂河对岸的那座坟。如果有一天,爷爷真走进那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看他。那座坟提醒着我,我们家所犯下的罪恶。
杨杨在河边,他想到水里去捞回他的父亲。如果能,我希望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杨叔。他哭得很伤心。我多么希望能把我有的东西分一半给他。只要他不要再伤心。
但愿所有的人在天堂能快乐!
……
门外有人在敲门,林小建把日记本收好之后,打开房门,母亲捧着一个星日蛋糕给他。
父亲站在门口说:“生日快乐!”
林小建愣了愣,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杨杨的生日,也是杨叔的忌日。他接过母亲的蛋糕,“啪!”一声,把房门反锁上。
母亲责怪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这孩子,怎么回事?”
父亲轻拍了两下母亲的肩膀说:“他受打击了。让他自己缓一缓。”
第二天上学,林小建第一个到学校,他偷偷地把蛋糕放在杨杨的课桌里,之后溜出学校,一直等到学校人山人海才又回来。走进教室,他很认真地搜索杨杨的表情,想知道他收到匿名的蛋糕是不是会开心一点。可是杨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是死了爹的苦大仇深。
林小建把书包放进课桌里,感觉课桌里似乎有东西,趴下一看,正是那个蛋糕。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一漂亮的小寡妇。杨叔叔的头七还没过,就有那么一大班二流子,总在杨杨家周围晃悠。
一天夜里,杨杨在睡梦里被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吓醒,之后他看到窗口上趴着的头胪,那双贼腥腥的眼睛,像极野狼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寒气逼人。杨杨刚要叫,杨絮迅速捂住他的嘴巴,抄起床底下的要根木棍砸出去。杨杨听到一声惨叫,窗口上的头胪不见了。他回过头,想告诉哥哥,却发现哥哥眼里默默地流着泪。
母亲的床上传来杨花的哭声,想必也是被吓醒的。杨杨听到母亲的手轻拍妹妹安抚她重新入睡。在妹妹安静下来后,杨杨听到母亲低泣的呜咽声。
天亮之后,杨杨在窗口发现一地玻璃,对杨絮说:“哥,昨晚真有人趴在窗口耶。”
“那不是人。是色鬼。”杨絮的话很平淡,但是闻得到呛鼻的火药味。他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把那些人一一收拾了。
农民家庭的活儿,没有男人还真是干不动。杨阿姨首先遇到的麻烦是给初种的水稻拔草。人像四脚动物一样,附着身子,跪在地里。把水稻行间长出来的草拔去。这限工作,正常的一个大男人,一天也就拔一亩地。从未下地的杨阿姨,根本做不了,而杨絮由于年龄太小,也无法信任。最后我母亲看不过去,让父亲去帮忙。毕竟我父亲的命是杨叔叔救回来的。两亩多的地,三天帮他们家拔完。
农活干完了,流言也开始了。有人说我父亲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想打杨阿姨主意。我爷爷奶奶把我爸爸臭骂一顿,之后警告我父亲离他们家远一点。
但是流言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有人说杨阿姨骚,没有男人过不下去,说得多难听的都有。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看见杨阿姨跟那个男人干嘛干嘛的,说得好像真有其事一样。
杨阿姨开始禁声,无论见到谁,都不打招呼,但是流言依然在传着。杨杨开始打人,只要有小朋友说他母亲坏话的,他一概照打不误。每次不是把别人打伤,就是被别人打伤。三天两头有家长找上门来理论,有人骂他有娘生没爹教。
村口的那个五十岁的垂涎杨阿姨美色已久的老光棍,总把杨杨当儿子看,有人开始议论着不知道杨杨是谁家的儿子,说不定是个杂种都不一定。之后开始有人骂杨杨是杂种!
有一天,杨杨放学,看到哥哥郁闷地坐在门槛上。杨杨问:“怎么啦?”
“没事。”杨絮说。他看着弟弟和妹妹两小无猜的,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如果父亲还活着,肯定没有人敢这么嚣欺他母亲。
刚刚母亲到地里去锄地,他们家族里的三叔公过来帮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好地里没人,想非礼。裤腰带刚解下,杨絮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棍子打过去,不偏不移,正中位置,三叔公骨折了。这辈子还能不能行,都是一回事。估计这回祸闯大了。
母亲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带他们躲到外婆家去。可是躲得了吗?舅妈不会收留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彼此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
那个老男人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又色迷迷地看着他们。就像狼看着羊。
真被杨絮料中了,舅妈不收留他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婆外公也没办法。他们只能权当走一趟亲戚,又回来村里来。
回到村里的当天晚上,杨絮做了一个梦,梦里几个家族长辈道貌岸然地坐在祠堂里,三审婆在跳骂着,很多人指指点点地辱骂杨阿姨,有人向杨阿姨吐口水。说她勾引长辈……杨絮从梦里吓醒过来。身边杨杨睡得很不安,杨絮轻拍了几下杨杨的背,弟弟渐渐安静下来。
杨絮听到妹妹在的哭声,既而是母亲轻抚的声音,估计妹妹又在梦里哭。梦里的事连带前阵子在地里的事一并重新出现在脑子里。杨絮爬下床,走到母亲床边从下。杨阿姨睁开眼睛看了看儿子。还好,儿子这么懂事,能分担她的担子。
地里该打农药了,那个药枪,杨阿姨抽不起来。杨絮也抽不起来,那个老男人赶好从他们地里走过,杨絮叫了一声:“伯!”老男人走过去帮忙。
当天老男人帮他们家打完所有农药。杨阿姨留老男人吃饭。老男人没吃,“嘿嘿”地对杨阿姨笑两声就走了。
杨絮很意外的发现,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居然也会脸红。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挺可爱的。要换作别的人,现在肯定会赖在他们家不走。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杨杨放学回家。杨絮告诉他:“以后对村口那个老男人要叫‘伯’。从现在起,他是咱们的继父。”杨絮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父亲尸骨未寒,他就提议母亲易嫁,他是个不孝子。可是母亲太温驯,他的肩榜太稚嫩,弟弟妹妹还不懂事。家里真的需要有个人撑起。
杨杨问:“妈……会同意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母亲要易嫁,杨杨比听到父亲没了还恐惧。为什么他突然间就要变成别人的儿子?为什么父亲才死,母亲就易嫁他人?
“会。放心吧。伯,会对我们好的。”杨絮说着撸了撸杨杨的头发。他相信如果不果他们兄妹三个,母亲一定会追随父亲去。一样的为了他们兄妹三个,母亲一定会嫁给那个老男人。
杨杨看到杨絮眼睛里红得像火烧云,眼里的泪水似乎冒着热烟。
“我不要!”杨杨丢下书包跑出去。
看着弟弟跑出去的背影,杨絮一阵叹息,如果可以,没有人肯这样。但是生活不会按人的意愿转移。外人欺负也就算了,就连家族里的也来凑一脚,还是个道貌岸然的长辈。杨絮从失去父亲的悲剧中,体会到人世的光鲜底下的龌龊,更看到生活的现实。他开始计划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他一定要让人们拿仰望的目光看他。
如杨絮所料,三天后,那个老男人就入赘到他们家。
当天下午放学后,还没走出教室,班里最调皮的学生赵佳庆和几个同学一起起哄嘲笑杨杨的母亲没有男人活不下去。
杨杨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冲过去一个拳头砸到赵佳庆的脑门上。赵佳庆感觉天好像在晃。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打!”平时围着他转的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一哄而上。八个人打一个人,不得了!杨花急得哇哇大哭。我和二狗子立即帮架。
二狗子的爸也在那场灾难中走了。惺惺相惜,他和杨杨走得很近。也很能打。但是我向来是打架我不行,骂架你不行的。所以有等于无,一加入,就被别人揍了两拳,揍得我找不到北。
高我们两届的林学长闻讯赶来了。他是学校的混世小魔王。家里穷得只乘下钱。专干坏事,他和赵佳庆是一伙的。
完了!杨杨惨定了!这会非被打残不可。我正急着,林小建突然站出来吆喝一声:“赵佳庆,杨杨,班主任叫你们。”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觉林小建挺可爱的。我对他咧嘴一笑。他也回我淡淡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