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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梦里花落知多少(2) ...

  •   以沫彻底绝望,是在正月初七那个下午。那天阳光很好,她在厨房帮王嫂拆一个从云南空运来的波罗蜜。正弄得满手黏液的时候,就见穿红色唐装的陶陶拎着个礼盒笑容满面地跑了进来:“阿姨,新年好!好几天没看到你,想死你了!”
      多普通的话从陶陶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热情和劲道。
      徐曼喜不自胜地迎上去,携着她的手:“陶陶啊,阿姨可不也想你!快过来和阿姨说会儿话。”
      陶陶放下礼物,亲热地挨着她坐下,陪她说了会儿话。徐曼也很识趣,没久耽误她,爱怜地拍着她的手说:“我不拉着你啰唆了,赶紧上去找阿迟去吧。”
      陶陶笑着“嗯”了一声,“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彼时辜徐行正仰靠在转椅上,享受落在脸上的初春暖阳。门外突然咚咚声响,接着一道故作温柔的女声传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辜徐行暗觉好笑,故意把书盖在脸上,就是不理她。
      “快点开开……”陶陶的耐烦心瞬间用完,原形毕露地咆哮,“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辜徐行轻笑着摇了摇头,快步上前把门打开。
      陶陶进门瞟了一眼落地窗前的转椅:“大爷您可真会享受。”
      “刚才扫灰扫得有点累,所以休息一下。”
      “扫灰?”这时,陶陶注意到他实验室投影幕布下那扇常年紧闭的门敞开了。陶陶二话不说,直接朝那边奔去。
      “哎——”辜徐行阻止不及,眼见她冲了进去。
      “天哪,好多航模!”里头传来陶陶震撼的声音。
      只见十几平方米大的储物室里,放着四排大木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航模。陶陶双眼放光,表情震撼,犹如掉进“琅嬛□□”的段誉。她的目光缓缓从各个航模上滑过,落在一个蓝白机身的航模上,她双眼瞬间亮得发贼。她按捺住心跳,眼睛转了几下,故作淡定地绕着架子走了一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对身后的辜徐行说:“我终于逮着一个当年跟我抢限量涡喷机的浑蛋了!辜同学——你说吧,咱俩是翻脸成仇呢,还是你拿几个弥补一下我破碎过无数次的心灵?”
      “想都不要想。”辜徐行警惕地说,大有一副引狼入室的后悔感。他此生只有玩航模、收集航模这一个不务正业的爱好。童年时,他曾迷航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不但把所有钱都花在买航模上,甚至不惜装乖巧哄爷爷从国外给他带。入小学后,徐曼怕他玩物丧志,就再也不准他玩了。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收集航模的癖好一点儿都没变。
      陶陶哪里管他什么态度,直接将魔爪伸向刚才那架模型。见辜徐行一脸紧张,她坏笑了一下:“别怕,我就摸摸……这么轻便还能飞的F16老机子可真少见。就算在当年,这一套下来,起码也要一两万块吧?小辜,别的我不要了,就单送我这个吧。你不知道,当年为了这个机子,我曾发生过一段很悲惨的故事……”
      “停……你出去。”辜徐行一手把她往外推,一手去拿那台机子。
      陶陶立刻掩了怀,把那台一米长的机子死死抱在怀里,蹲在地上眼巴巴地说:“要不,我花钱买。”
      辜徐行推开储藏室的门用绝无商量余地的口吻说:“出去。”
      陶陶拖着长长的鼻音,撒娇似的“嗯”了一声:“小辜,求求你了,卖给我吧!你放在这里,又不见你飞,这完全是占着茅……这完全是明珠暗投吧。这样吧,你借我玩一下好不好。”
      辜徐行毫不留情地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说:“不好。出去,慢行不送。”
      陶陶万分痛苦地低下头,就是不撒手。赖了好久皮,她缓缓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要不,我和你换?”
      辜徐行有些好笑:“你拿什么换?你能拿出比这个更好的收藏?”
      陶陶眼睛一转,巧笑倩兮:“我让你亲一下,怎么样?”
      辜徐行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片刻后,他脸上泛出一丝尴尬的红晕:“你胡说什么?”
      陶陶放下那个航模,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灼灼地说:“你吻过女孩子吗?”
      辜徐行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别闹。”
      陶陶步步逼近,一双大眼睛微微含起一点妩媚:“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辜徐行敛了心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斥:“陶陶,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难道这不是女生问男生要东西的原始手段吗?日本女孩子都这样干的!”陶陶强忍着笑,缓缓贴上前,压低声音说,“正常男人,像你这么大的,很少有不幻想女孩子的身体的吧?”
      辜徐行呼吸一滞,脸红得更厉害了。他蹙紧眉伸手去推她,她像个咏春黏手大师般巧妙地化解了这一推之力,继而借那股反作用力投身他胸前,趁着他愣神的工夫,她踮着脚飞快往他唇边凑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柔平静的女声:“哥哥。”
      两人俱是一怔,回头往门外看去,只见以沫表情淡淡地站在门外。
      “徐阿姨让我叫你们下楼吃水果。”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
      “以沫!”辜徐行追出去几步,怅然停在原地。
      陶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还在撒娇:“你就答应送给我吧,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缠你,缠到你答应为止!我是真的真的特别想要。”
      失神地默了好一会儿,辜徐行正色看定陶陶,清明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陶陶,我的朋友不多,你是最好的那一个,我很珍惜你的存在。但我交朋友有自己的准则:以淡为亲,以甘为绝。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中性地交往。否则……”
      陶陶被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逗得痴痴直笑,作势又要亲他:“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们只能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陶陶忍住笑,故意板起脸:“绝交就绝交吧,这架航模你就当绝交礼送我吧?”
      辜徐行终于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摇摇头,倦倦地说:“你拿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送你了。”
      陶陶欢天喜地地抱起那架航模,快步越过他身边。像想起什么似的,她突然停下回头盯着他说:“小辜,不如以后我就嫁给你吧。这样,你那些宝贝都是我的了。”
      辜徐行轻叹了口气,摁了摁额角:“真的……别闹!”
      陶陶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不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就像沃森和克里克,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薯条和番茄酱那样相配呢。只是好可惜……”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我跟你说个秘密吧。”
      还未等他回应,她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辜徐行难以置信地朝她看去,露出震惊的表情。
      “所以,你还会和我绝交吗?”陶陶转身离去前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俏皮一笑,“不许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说着,她飞快地跑出门外。
      “飞咯……飞咯……”陶陶双手举着那架航模,兴高采烈地跑下楼梯,跟客厅里的三人打个招呼,“阿姨,我不吃水果了,我出去玩了!”
      徐曼诧异地叫住了她:“那是阿迟送给你的?”
      “嗯!”陶陶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他送的呀。”
      徐曼喜笑颜开地说了句:“这太稀罕了!这些是阿迟的命根子,你手上那个,是他最喜欢的!他怎么可能答应送人呢?”
      陶陶狡黠地笑了:“不知道,反正他就是给我了。阿姨,我走了,拜拜!”
      徐曼望着她的背影乐呵了好一会儿才说:“真是一对儿!”
      说着,她瞟了一眼以沫,她垂着眼帘,默默吃着波罗蜜,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徐曼长长松了口气,像是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放下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么多年来,我最怕一件事,就是阿迟交错女朋友。现在啊,我可是放心了。”
      王嫂笑着说:“我只听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辜家高门大户的,您怎么反倒愁起他婚配来了?”
      “你这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我们家看着风光,可是只有老爷子和老辜这两代人兢兢业业,根基是稳不了的。阿迟进军界是没戏了,他又没有政治细胞,只能随着他的爱好往科研方向走,科研这种东西搞不出重大突破,十年青春扔进去都起不了个水花。光靠他爷爷和爸爸撑着,家族辉煌能撑多久?所以必须要找个处处都能帮他的贤内助。”徐曼娓娓说着,“陶陶这孩子家世品貌都是一流,前途不可限量,可不就是我心心念念要找的儿媳妇吗?我现在只求他们快点定下来,早点结婚,开枝散叶。”
      “你操心得也太早了。”
      “你懂什么?再过半年,陶陶考去北京的TOP2,大学里多的是北京上海来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搞不好要出变故的。”
      波罗蜜分外甘甜,以沫却越吃越苦:“阿姨,我吃好了,你们慢聊。”
      说罢,她镇定自若地往楼上走去。掩上房门,她重重地靠在墙壁上,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她木木地站着,觉得身体哪里都冷,她僵僵地绷着身子,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凄然睁大眼睛,好像那样眼睛就会因过于涨痛无法流出泪来。可是她竟错了,仿似有千万根利刺在扎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在堵也堵不住的眼泪里不停地摇晃。
      她一步步走到床畔,支撑她膝盖的力量消失,她重重跪去地上,把脸埋进白色床单。一股锥心蚀骨的痛楚几乎将她整个人贯穿。她想放声痛哭,可是这栋屋子里没有她发出异响的一席之地。这里的一切是别人的,天底下一切光明、喜乐是别人的,现在,连他也是别人的了。
      地板上刺骨的寒冷顺着她的膝盖攀爬游走,遍布她身体发肤。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冰凉的水痕从她脸下的床单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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