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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河日月长(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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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七座车里暖气袭人,坐在后排的三人各怀心事,管小潮一会儿看看以沫、姜敏的古怪脸色,一会儿环视着车内的配置。
“大家都饿了吧?一起去过个早吧?”从前排伸出一张笑脸来,好俊一个小鲜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盛霄。”
“你好你好。”管小潮赶紧伸出手去,末了瞥一眼盛霄左边的“哥哥”,跟他攀谈,“我叫管小潮,是以沫的朋友。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幸会。”前排的人没有回头,淡然致候。
以沫担心他的冷淡让管小潮尴尬,低低开腔:“这是我哥哥,辜徐行。”
管小潮做了个“卧槽”的夸张口型,拿出手机在他们三人群里发了条信息:“以沫,这男神是你亲哥吗?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姜敏回了条:“废话,你家亲哥姓赵,你姓管啊!”
管小潮回:“甭管是不是亲的,以沫你有这么个牛叉的哥哥,能混成今天这惨样,也是朵奇葩了!”
想了想,管小潮又问:“这小子也姓辜,跟咱们家小辜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姜敏回:“少说两句话会死?”
回完消息,见车里气氛着实安静得诡异,姜敏笑吟吟地将尖下巴往前排一送,透过后视镜打量辜徐行:“喂,听说你读完清华去了麻省理工,再后来江湖就没你的传说了,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在哪里高就呢?”
后视镜里,那双静川明波似的透亮眼睛一抬,锐利的目光便落在她脸上。他虽只是那么淡淡地瞧着她,却瞧得她后背冒了丝凉气。姜敏知道他对自己成见很深,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这样厌憎着她。
盛霄连忙代答:“辜教授在MIT读完博士后,一直在美国、日本做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前年带团队回国创办了启明科技。”
管小潮听完又做了个“卧槽”的口型,一脸膜拜地对辜徐行的后脑勺说:“启明科技啊!新闻说你们A轮刚融了两个亿,求问现在加入你们,有没有可能成为工号前五百的员工?”
以沫和姜敏对视了一眼,暗暗都有些震惊,作为创客,她们很清楚各行各业里有哪些高精尖的初创团队。启明科技主攻的机器人研发,目前没有相关产品面市,账面尚处在亏损状态,却在这种状态下获得了A轮两亿的融资。因为这个缘故,原本低调的启明科技最近备受各大创客社区关注。有社区大V深度八卦过启明,说这家公司虽然没有机器人产品面市,但其他板块的转化率很高,为很多大型企业提供了专利技术,他很看好启明在未来几年内成长估值十亿美元的独角兽企业。
盛霄笑吟吟地看着管小潮:“你确定要来我们公司吗?我们公司可没有两位这么漂亮的小姐姐,真的,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哦,那我要慎重考虑一下了。”管小潮嘿嘿一笑,对盛霄多了几分好感,“话说你是辜教授的助理吗?”
一直沉默着的辜徐行突然开口:“不,他是我的金主。”
辜教授开玩笑的样子还是那么高冷,管小潮都不敢笑,只尴尬地“呵呵”了两声:“这、这样啊。”
“盛霄的爸爸是位天使投资人,启明科技的第一个五千万就是盛家投的。”辜徐行淡淡地说。
盛霄放低姿态:“虽然我名义上是启明的总裁,但辜教授才是整个公司的灵魂人物,他不但是我的BOSS,还是我的人生导师。”
“明白明白,辜教授负责研发产品,你负责赚钱。我们这边也一样,以沫负责研发,我俩负责卖东西。”
辜徐行微微一笑:“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和你们说这些吗?”
“为什么?”
辜徐行指着盛霄,一本正经道:“这就是个活体财神爷,你们抱好这条大腿,回头拿个五百万天使投资不在话下。”
这是在给他们指路,管小潮心里微微一热,觉得辜徐行这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拒人千里。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他们下榻的酒店,管小潮搓了搓手,谄媚地望着盛霄:“盛总,一会儿的早餐我请,管饱哈。”
吃早餐时,管小潮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辜徐行和宁以沫两人虽以兄妹相称,但多年不见,两人非但没有显出应有的亲厚,反而表现得比陌生人还生疏,两人面对面坐着吃东西,彼此一句话都没有。然而粗枝大叶如他,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协调。换句话说,他们虽然没有亲密的状态,却有种没有形之于外的亲密境界。
将一碗粥喝完,辜徐行抬头问道:“你们怎么会和那些社会人员发生纠纷,我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抛出这个问题时没有具体指向,管小潮见以沫和姜敏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喜绿和御承堂这些年的恩恩怨怨都说了一遍。
听完管小潮的话,辜徐行和盛霄都沉默了。用完早餐,辜徐行才说:“一起去你们茶田看看。”
管小潮连连答应,和姜敏一同起身往门外步去,盛霄带着司机随后跟上。倒是辜徐行还端坐在桌前喝着茶。以沫犹豫了片刻,放下茶杯,也准备起身先走。
“以沫,你留下。”口吻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
以沫缓缓落座,垂眸缄口,倒像前面坐的是一位严父。
“宁以沫,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延挨了一会儿,像是在找一种全新的与他对话的姿态:“今天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百忙中赶来。”
“嗯。”辜徐行点了点头,“再说点别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哀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已经说完了。
“这么多年过去?”辜徐行把这个短句咀嚼了一遍,“以沫,对你来说,时间是流逝的,但对我来说,时间是人类意识的产物,而不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客观事物。所以今天我再看到你,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好像不过是在家门口多等了你十分钟而已。”
他这句话叫她心底地动山摇,她觉得不公平,他们分开的这些年,她走得那样艰辛,她以为自己走得很远了,却被他一句话拉回原地。她抬起眼,露出点有些讥诮的笑:“哥哥,江河日月长,人生韶华短,我们都已经不在原地了。”她呼了一口气,笑容趋于平静,“对了,什么时候能喝你和陶陶的喜酒?”
气氛倏然冷了下来,辜徐行像是不确定刚才听到的,抬眼缓缓看着她。
以沫不敢和他对视,眼神闪烁了几下,落在他紧抿的唇上。
辜徐行叹了口气:“下午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去看看爸爸,他很想你。”
以沫没有作声,半晌才说:“我不回去了,今年的春茶,晚些时候我给他快递过去。”
辜徐行闭了闭眼,压住一口气:“我半夜收到你短信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我以为你终于懂事了,不跟我们闹别扭了。没想到我巴巴地赶来这里,发现你还和以前一样!”
以沫只是握紧双手,紧握的十指处,关节都有些发白。
“八年前,你说要和我们划清界限,我当你是叛逆期不懂事,一切由着你,可是以沫,你不觉得你的叛逆期太长了吗?”
“哥哥,请你不要再拿叛逆期说事,我快二十四了,不是十五岁!”说着,她站起来就要走,不料手臂却被他紧紧抓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上的气息因怒气蒸腾而出,是记忆里干净而蓬勃的清香,然而这味道却让她战栗。
刚才和他顶嘴时,她觉得理都在自己这边,但这样两相对峙,她又觉得自己一点理也不占了。心念流转,她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你刚才也听说了我的近况,焦头烂额的,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回晖城。”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阵:“走吧,先带我去茶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