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赃》咫尺山河

30、第 30 章

　　过不得几日，陆行空果然将西大引荐给了衣濯缨，在霭若居订了包间，叫杨眉带着杨令也来作陪。这衣侍郎高傲得紧，讲话别人说十句，他往往只回答得两三句，就连对陆行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偏偏此时是托人办事，手捧礼物给人过目还得求着他收下，看得杨令咬牙切齿。直到西大将宅院的房契连同布局图一道交给衣侍郎，他这才高兴起来，问过潘氏的案子，当即一口应承下来。
　　酒足饭饱，收获满满的衣侍郎笑眯眯地上轿去了，留下杨眉杨令陆行空西大四人。西大托出两盘金叶子，赠给杨陆二人，以为谢仪。另有几锭金子送予杨令。杨眉杨令二人看见这许多金子，乐得眉花眼笑，再三谢过西大；陆行空却直言说自己竭力促成此事，为的并不全是西大，而是衣侍郎得了这么一座大宅院，必定会有物事谢他，便不消西官人再破费，然推辞几番还是收了。这要换做别人，杨令早学着他家老爷大骂伪君子了，可这人是陆行空，杨令便觉其清高出尘不占人便宜，不愧气质上的首脑，德行上的领袖，真与老爷天差地别！杨眉见了，也一反往日的嘲讽，连眼神也没露出丝毫的不屑，半句话都没说。
　　当下两两分手。西大和陆行空同是回白龙，杨眉杨令回澜沧。这几日的事实是看得杨令眼花缭乱满头雾水，此时事情告一段落，这一路上免不得抓了杨眉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询问一番。杨眉翘着嘴角着意卖弄，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就是不说，直把杨令急得抓耳挠腮心痒难搔，这才优哉游哉地道出一番真想来：“要说这件事儿啊，本来是不该说出来的。不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老爷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故而说给你听听也无妨，更要教你见识见识老爷我当世无双的智谋计策！嘿嘿！叫你以后还敢轻看老爷！毕竟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十几年，老爷我也是百炼成钢了！那个陆行空，又怎么及得上我一半的厉害……”
　　杨眉听他东拉西扯，不由得十分的不耐烦，当即打断他道：“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你老是往琐碎小事情上扯，可教人怎么听得明白？”
　　杨眉立刻瞪眼道：“什么叫琐碎小事请？老爷我的事还叫琐碎小事？那什么才叫大事？！你可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等到哪日里不姓杨了，再来找老爷我理论不迟！”
　　眼看杨令伸出拳头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两下，杨眉赶紧又加上一句：“你若是想以拳脚上的口才说服我，教我说给你听，那可是千难万难了。你家老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要是好言相求嘛，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他也知杨眉拳头上论辩的功夫甚好，自己无论如何也吃不消，遂决定见好就收，讨杨令一个便宜，让他服了软便了。
　　“好好好！”杨令好奇心被制之下，无奈，果然投降道：“老爷的事便是天大的事！天大的事也不及老爷的事大！这边天塌了，那边就有老爷就去补起！那边天陷了，这边就有老爷上去撑起！如今老爷干出这番天大的事情，何不将这英雄事迹说给小的听听，让小的也借着光开开眼？”
　　杨眉听他天塌地陷地胡扯了一通，声音又是捏着嗓子刻意地做作，忍不住笑得几乎抽筋，半晌才把笑给憋下来，一板一眼地道：“你可知这西家是什么来头？”
　　“不知。”
　　“想来你也不知！”杨眉正想嘲弄他两句，却见杨令眼泛凶光，知道自己过分了，立即咳了一声，瞬间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稳地道：“那老爷便说给你听听。这西家，原姓西门，乃前朝巨富西门氏后裔……”当下将陆行空说给他听的“西门家家产积攒失落史”一字不落地给杨令复述了一遍，直听得杨令啧啧称奇。
　　“……这西家的财宝，耗尽了几代人的新血，积聚了多少人的汗水，难道便任由他沉埋千年、归于尘土么？当然不行！此时我们正当用钱之际，有了这些钱物，做起事来不但方便，连胆气都要壮上三分。于是，老爷我便和陆行空商议如何取出这笔财宝。依照陆行空的意思，只要杀了这家人，财宝还不尽入我手？但老爷我一向慈悲为怀，在家里连肉都很少吃，为的就是不伤害牲畜性命，更何况是人呢……”杨眉说到这里，已是声音哽咽，一脸的普度众生之相，若不是杨令跟随他日久，恐怕也要被他哄骗过去，说不定还以为他当真是观音心肠，日后连肉也不吃，一心抛却他抠门的旧念，坠入他的吝啬毒计中去了。“……我这么想着，便要出声阻止。可陆行空被鬼迷了心窍，怎么说也不肯听。万不得已，我只好想出这么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这人当真笨得很，简直不可救药！如此简单的计策你都看不出来？好罢，我便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说给你听：这西大的宅子里有钱不是？”
　　“是啊。”
　　“他只要把宅子卖给我们，我们便可以挖宝了不是？”
　　“对的。”
　　“但这是他的祖宅，我们如果规规矩矩地向他买，他未必便肯卖，是也不是？”
　　“……”
　　“既然寻常的方法不奏效，我们只好剑走偏锋，寻一个不寻常的法子，逼着他把这宅子送给咱们。”
　　“……”
　　“这西大官人要财有财，要势有势，要说什么能够逼他一把，只有他的小妾潘氏了……”
　　“哎，等等等等！这潘氏不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吗？他怎的还会因为她的关系受到逼迫啊？”杨令大声抗议道。
　　“所以说你这人……唉……”杨眉盯着杨令看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就是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不过算了，要你提早知道这些也是强求。你要是能看出他们之间还有羁绊的话，那现在做老爷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这倒也是。”杨令想想，竟然赞同了。
　　杨眉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杨令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