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回来过》福鼠

3、谁吃了谁的祭品

　　周瑜再次醒来时，正好听见“梆梆梆”三声打更。
　　现在自己是周瑜还是吕蒙？周瑜缓缓转头，房间里空无一人，依然是初次醒来时吕蒙的房间，眼前的手依然是吕蒙的手。棺木里躺着的确实是“周瑜”的身体，但活在“吕蒙”身体里的却已经不是吕蒙了。周瑜的魂魄活在吕蒙的身体里，那吕蒙的魂魄又到哪里去了？眼前的手无力地落下捂住眼睛，周瑜冷静地分析，如果吕蒙的魂魄在周瑜的身体里，那将会随之死去；如果吕蒙的魂魄仍在原来的身体里停驻，那岂不是……双重人格？也罢，不管如何，总比死了的强。
　　周瑜试着动了动身体，惊喜地发现方才一口淤血呕出，胸臆间倒是畅快了不少，四肢酸痛的情况也大有好转，力气也稍有恢复。周瑜忍不住微笑起来，心中默默庆幸，这样无伤无痛的健康身体啊，实在是太好了！想那吕蒙行伍出身，又正值壮年，身体好是理所当然的啦。
　　不过周瑜的微笑还没褪去，就很杯具地听到了肚子打雷样的“咕咕”声。唉，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吕子明筒子不眠不休水米不沾地工作了三天三夜啊！所以，周瑜醒来的第二件事便是——饿了。周瑜按了按直接可以感受到脊梁骨凸起的肚子，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星星，哀叹一声。都已经三更天了哇，这个时辰，甭说是吃饭了，大概连灶头都冷了吧！
　　慢吞吞地起身，随手抓过塌边的大氅披上，周瑜一边晃晃悠悠地向门外走，一边无比怀念有吕蒙在的日子啊！虽说是军务繁忙，伤病缠身，但服药吃饭休息什么的从来都是吕蒙伺候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的，比主公殿里的日冕还要准时。以后没有吕蒙在的日子里，自己是不是会因为吃饭不准时而要经常挨饿啊？
　　周瑜站在房门口，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方位，又想了想府中的地形，才迈步向后院的小厨房走去。这个时候还有吃食的大概也就只有专门为大都督准备夜宵的小厨房了吧。
　　胙肉、供果、米饭，还有尚温的灶头，周瑜差一点就欢呼出声。虽是贵公子出身，但多年的军旅生涯的磨砺，弄点儿熟食还是难不倒堂堂东吴大都督的。挑了几块干燥易燃的木柴丢进炉灶，一阵煽风点火之后，灶上的锅很快便烧得滋滋作响了。切肉下锅，随手添上佐料盐巴，周瑜盛了一碗冷饭，坐在灶前愉悦地看着袅袅升起的蒸汽和肉香，正寻思着待会儿要将冷饭扣进热锅里呢，还是将热汤浇到冷饭上。
　　“好香啊！”来人的声音很熟悉，周瑜回头一看，原来是鲁肃。无声地张了张口，周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以吕蒙的身份年纪，叫“子敬”显然不够尊重；叫“大都督”实在是很不习惯地出不了口；叫“鲁大人”似乎又太过生分了。正在周瑜暗自纠结间，鲁肃一步跨进了小厨房，笑呵呵地问道：“子明煮的什么好物啊，可否分吾一杯羹？”“肉。”周瑜回答得简洁明了，心里默默地吐槽一句“祭奠周瑜的胙肉”。人生啊，可以吃到专门供奉给自己的肉，这滋味还真是很……特别吧。
　　“夜里饿了。”周瑜突然觉得这样太尴尬了，应该说点什么，“……不嫌弃便一起吃吧。”说着周瑜又盛了一碗饭出来，顺手还捎了两只桃。“这不是供品吗？”大都督的身后事都是吕蒙和鲁肃亲手操持的，自然认得周瑜手里拿的是什么。“啊，吃吧。大都督准了。”肉都下锅了，还忌讳桃子做什么？周瑜将一只桃子塞到鲁肃手里，一边咬着甜美多汁的桃子一边等着焖肉出锅。“舒城桃花美，桃子更是好。大都督生前也是爱吃桃的。”鲁肃盯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慢慢地咬着手里的桃子，“记得子明你一向讨厌桃子的茸毛，所以不爱吃桃的。”吕子明什么时候有这毛病啊，还被鲁肃知道得这么清楚？周瑜惊得差点一口咬了自己的手指。
　　“肉好了。”幸亏锅开得比较及时，周瑜揭了锅盖，用长长的勺子翻着锅里的肉，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寒夜得暖食，还是美食啊，妙哉！”捧着一大碗焖肉拌饭，鲁肃的赞美很真诚，“在下记得子明你是汝南人（注：今河南豫州）吧，这焖肉倒是有几分庐江风味。”这个鲁子敬到底知道多少吕蒙的底细啊，还记得这么一清二楚的？周瑜听得差一点被嘴里的肉噎着，梗着脖子喘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随手做做，略懂而已。”“你跟了大都督有十几年了吧？”一碗焖肉拌饭鲁肃倒是吃出了几分萧索的意味，“都知道你师从大都督学兵法站策，却不知连这厨艺也学了去。子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