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14、再见亦是朋友

　　沈潮的车慢慢在路边停下，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然后转过头来，注视着裴缘说道：“你想去那里？我送你？”
　　裴缘凄然摇了摇头，将手机拾起递给沈潮，努力展开一个笑容道：“不是说要去吃饭吗？怎么还没有到？”
　　沈潮的眼中蓦地发出明亮的光芒，他牢牢地看着裴缘，沉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裴缘闭上了眼睛，想什么？她什么也不想去想，既然决定要放手，那么就不能再感情用事，阮庭中现在一定很痛苦，可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就会忘记自己，重寻属于他的幸福。
　　沈潮将烟掐灭，按在烟灰缸里，语音平静地道：“那好，我们去吃饭。”
　　沈潮正要发动车子，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皱了皱眉，接通了手机。
　　“喂”他只喂了一声，然后眉毛皱得更紧，他听了一会，一声不吭地将手机递给裴缘，裴缘有些惊异，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雪白，沈潮低声道：“有什么话，说清楚，别造成不该有的误会。”
　　裴缘接过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已变得平静如初，她将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阮庭中微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裴缘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是心中一阵刺痛，眼睛也涩涩的，仿佛有股液体想要涌出。
　　“你在那里？我找了你一天了，有什么事，我们见面再说好不好？”他的声音透露出疲惫，还有些焦急，但更多的是乞求。
　　裴缘想说话，喉咙却又哽住，她望了一眼沈潮，他正望着窗外，指尖夹着一支烟，烟灰已如许长，他丝毫没有弹掉的意思，平静的眼眸下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与折翼的鹰数次的对话慢慢在脑中清晰，裴缘的心肠也慢慢变得硬起来，长痛不如短痛，就让自己结束一切吧。
　　“我记得我已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我要分手。”她尽量将声音说得冷淡。
　　阮庭中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分手，仍旧语气轻松地说道：“别耍小性子了，今天是情人节，快回来，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裴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我说我们完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阮庭中愣了一下，话筒里只听到他拼命吸气的声音，裴缘忍不住把声音放低，语气中的决绝却是丝毫不减：“我和你在一起很累，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爱你。”
　　阮庭中再也无法装作未听见，事实上，他打这个电话时就知道，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给我一个理由，就算是分手，我也要明明白白。”他的语气终于平静下来，声音清冷，如冰块相击，字字俱是寒意。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裴缘明知如此，听到他声音如此冷淡，心终究还是刺痛不已。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分手。”裴缘咬紧嘴唇，不敢相信这无情的话语竟是出自自己之口。
　　阮庭中忽然在电话里笑起来，“无论你说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相信你，我不信你不爱我，就算你现在说，你又有了新男朋友，也决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裴缘也笑了起来：“你似乎过于自恋了。”
　　阮庭中低声道：“我没有自恋，裴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决不是一个如此轻浮，见异思迁的人，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性情大变，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柔，带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在那里？快点回来好不好？”
　　裴缘的心微微在颤抖，拒绝的话语无法再说出口，就在她几乎想出口答应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是为了今天早上在医院的事吗？是因为我没有同情那个女孩吗？”
　　仿佛一根针扎进了心脏，痛得是那样地不可抑制，裴缘紧紧握着拳头，数年前在医院所遭受的屈辱如电影回放，历历在目，老医生怜悯的目光，小护士如寒冰般无情的话语，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疼痛，街上轻快的音乐，那首亲亲我的宝贝，种种在脑中纷涌而出，记忆是如此的清楚，不给人一丝一毫逃避的余地。
　　她的手伸进了口袋，那里有一张碟片，她紧紧地握着，无意识地握着，直到嘣地一声轻响，她才意识到，碟片已被她握破，尖锐的断片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掌，她却仍牢牢抓紧，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沈潮回过头只看了她一眼，立刻伸长手臂，将她的手从口袋中拉出。
　　手掌已是鲜血淋漓，血仍在缓缓流出，惊心动魄的红，裴缘却似是不觉得痛般，仍是举着电话发呆。
　　沈潮有些心痛，抓过她的手，轻轻将碎片从她手中取出，裴缘这才觉得痛，倒抽了一口冷气，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平静地说道：“不管我是什么原因，我们根本就不适合，何必勉强在一起，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也希望我们还能有做朋友的余地。”
　　她的话意很明显，你若是再纠缠不休，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阮庭中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得清楚明白，他苦笑了数声道：“看来你是已做好决定了，好吧，我成全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和我分手，我总是尊重你的决定，决不勉强你。”
　　男人也是有傲气的，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分手，他就算是耐性再好，也会忍受不了吧，裴缘在心里苦笑，嘴里却说：“谢谢，再见。”
　　她关上了手机，神情有些怔忡，却也有放松一切后的麻木。
　　恍惚中车子忽然停下,沈潮将她身侧的门打开,裴缘有些迷惘地望着窗外,车子停在一家诊所门口,她更加迷惑了,不由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潮不做声，脸色有些阴沉，他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出车外，向诊所走去。
　　裴缘这才明白过来，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去。”
　　沈潮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炯炯，声音低沉：“别任性。”
　　裴缘一下子泄了气，只觉得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她顺从地随他去了诊所，听任那医生将她的手包得如粽子般，期间沈潮出去了一会，并没有说去做什么，裴缘也懒得去问。
　　等他二人再上了车，裴缘忽对沈潮说道：“我要回家。”沈潮嗯了一声，但仍问道：“你不是饿得很了么？”裴缘苦笑，她是饿得慌，可接到阮庭中的电话后，她竟半分食欲也没有，人只是倦得想躲起来，想有一个自由的空间，好好地理理心中繁乱的思绪，做一只无人打搅的鸵鸟。
　　车子开到裴缘家楼下，天色已全黑，楼道里只有路灯突兀地亮着，沉寂的黑暗里，楼房象一幢幢蛰伏的怪兽，压抑得人心里沉闷不已。
　　沈潮在她同车门时，将一个包装袋递给了她，裴缘有些惊异，想问他，他却只是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然后发动车子，绝尘离去。
　　路灯下，裴缘打开了纸袋，里面有一份包装好的快餐，另有一张完好的碟片，灯光下看得清楚，正是周华健专辑，亲亲我的宝贝赫然在内。
　　他也是个细心的男人，尽管他并不擅于表达。
　　裴缘拿着这袋东西，心中百味纷杂，隐隐却生出了一丝不妥，她想，是该和沈潮保持距离了。
　　裴缘的身影慢慢从楼道间消失，楼房转角处一个人影转了出来，静静伫立在楼下，他的面容看似平静，眼神却复杂得惊人，暗暗涌动着痛楚与压抑，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疑惑，他站了许久许久，终于自嘲地一笑，裴缘，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成全你，只是，别把我排斥得太远，再见，亦是朋友。

　　尽管一夜没有睡好，裴缘还是去了公司上班，甫一见到祝虹，她就将裴缘拉到茶水间，低声问她：“昨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和沈潮在一起？”
　　裴缘咬着嘴唇没有做声，祝虹叹口气道：“如果说你是为了沈潮而放弃他，那么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可你为什么要和阮庭中分手，他做错了什么，你倒是给他一个明白啊！”
　　裴缘还是不做声，祝虹急了，抓着她的肩膀道：“若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至于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裴缘抬眼望着她，眼中漂浮着隐忍的泪水，她语气低低，却是坚定无比地说道：“做错了事可以改，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岂是说不介意就不介意的，我宁愿他现在痛苦，也不愿意他以后后悔。”
　　祝虹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裴缘，脑中如电转般飞快思索，心中已了然大半，这下吃惊更甚，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和江文......”她再也说不下去,看着她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同情与无奈，这点让裴缘更为难堪，裴缘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一直是裴缘心中的痛，她从未对祝虹讲过，但凭祝虹与她的交情，凭祝虹对裴缘往事的了解，祝虹还是一下子猜了出来。
　　隐藏的秘密终于有了可以倾诉分享的对象，裴缘难堪之余，心里也有那么一丝坦然。
　　祝虹微叹道：“真不知道是你想不开还是阮庭中想不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居然为这种事纠缠不清。”
　　还有一句话祝虹却没有说出口，仅凭阮庭无意识中说过的话，裴缘就这么轻易地判了阮庭死刑，未免对他太不公平，说穿到底，真正对这件事在意的人是裴缘，她心中放不开，那么她永远也无法敞开胸怀去接受任何人，除非有一个人完全了解她的过去，能够不计一切的包容她，但这样的人似乎很难找得到。
　　祝虹的眼无意中瞟到了门外，不远处，沈潮正关切地看着裴缘，她心中蓦地一动，沈潮 ，会是这个包容一切的人吗？
　　裴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看到沈潮时心中悚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虽只那惊鸿一瞥,已看到他微皱的眉头,裴缘忽然想起,他昨日腹痛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接着又想起,昨日本是答应要陪他吃饭的,最后却爽了约,心中不由有些歉意,于是再偷偷看过去,却那里还有他的人影。
　　裴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随着他的离去而平和，内心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已是三月末，气温却是节节攀升，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热热地起了一身躁意，裴缘驻足在公司门口，白晃晃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一时有些看不清视线，于是眯起了眼，祝虹在她身侧站着，悄悄打量着她，她比以前更瘦了，衣衫已显得有些宽松，脸色过于苍白，有着玉雕般的清冷，人也变得愈加沉默寡言，多数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隅，尽量不去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一个多月来，裴缘再也没有和阮庭中见过面，阮庭中真的听了她的话，从此没有再骚扰她，只是经常会托祝虹带东西给她，有时是水果，有时是零食点心，甚至有时是几本书，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深爱着裴缘，只是爱到怕，爱到拼命地压抑自己，努力让自己接受，裴缘放弃他的事实。
　　爱，可以不见，却不可以不怀念，他始终无法放心，担忧裴缘不知好好照顾自己，他仍是情不自禁地通过祝虹，婉转地表达着她对裴缘的关心。
　　祝虹看在眼里，也惟有长叹，叹造化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