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13、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裴缘茫茫然地在街上逛了一天,手机在经过多次的喧嚣后寂寂然再无声息,想必是没电,裴缘也不去管它,夜色渐渐降临,街上来往的行人中多了许多手捧玫瑰含情脉脉走过的少年情侣,裴缘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
　　她顿时忆起了早上阮庭中所送的那一大束玫瑰，花想必还未凋谢，只是她的心却如沐雪水，再无收到花时的惊喜与娇怯。
　　她的脚步在一间茶馆前停住，抬头看去，“天上人间”四个字赫然在目，她不由一声苦笑，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看来今日这场相亲是躲不过的了。
　　她忽然莫名地厌弃自己，心中升起了自暴自弃的情绪，她微微吸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茶馆内很安静，灯光也很幽暗，对对情侣含笑坐于一隅，形成数十个各自独立的谈情空间，裴缘举目望了一望，没见到小姨，正在踌躇犹豫间，一个高个女子突地站起，用力向裴缘挥了挥手，距离过远看不清楚，想必是小姨无疑。
　　裴缘直直走了过去，一个男人子面向小姨背朝她而坐，定是今天要相亲的对象，裴缘吸了口气，对着小姨，语气颇为尖锐地开口道：“我一向对相亲没什么兴趣，看来这回小姨你又是白费力气了。”
　　小姨微有些错愕，拼命朝裴缘挤眉弄眼，尴尬地开口道：“你别见怪，我这个侄女定是在使小性子，她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句话却是对那男子所说。
　　“没关系的，裴小姐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娇柔造作，现在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那男子语气甚是温和，听在耳里却是说不出的熟悉，裴缘有些惊愕地望着他，问道：“你是？”
　　那男子熄灭手中的烟蒂，站起身面对她，在香烟烟雾的氤氲下他的脸有些模糊，但千真万确是个熟人，正是裴缘的顶头上司沈潮。
　　他此时穿着很随意，简单的运动套装，不若平时西装革履地那么正经，因此看起来显得很年轻，也显得很随和，此时他淡淡地望着裴缘，眼底却隐隐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抑揄，裴缘不觉有些失神，有些其名地惊慌，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小姨察颜观色，一下子就看出二人熟识，心中的大石也呯然落地，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她轻快地开口道：“小缘啊，我差点忘记给你们介绍...”她故意拖长了声，果然沈潮接口道：“不必，我们认识，兰姐，谢谢你安排今天的相会。”
　　裴缘瞪大了眼，他叫小姨兰姐，岂不平白大了她一个辈份，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小姨莞尔一笑道：“你们还真是有些相像，不是我这么卖力可真难得安排这场见面啊，既然你们认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还有一个牌局，再不去可要迟到了，你们慢慢聊。”
　　她眨了眨眼睛又笑着对沈潮道：“可不许欺负我们缘缘啊。”沈潮含笑点头答应，小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踩着三寸高的鞋跟风姿绰约地走出去。
　　小姨一退场，裴缘有些尴尬，不敢再抬头看沈潮，毕竟对方是自己多年的上司，面对着他，总有些沉重地压力感。
　　沈潮也意识到了她的局促，他扬手叫了两杯茶，然后静静地看着裴缘，轻声道：“你很怕我吗？”
　　裴缘迟疑地开口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没有在工作外的场合见过你，有些不习惯罢了。”她是实话实说，沈潮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许久才开口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很难以接近的人？”
　　裴缘心呯呯跳了起来，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开口道：“不会，你这次放大家的假过情人节，大家都很高兴呢。”
　　沈潮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联想到昨日宣布放假时大家雀跃的神情，忍不住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侍者将茶送上，裴缘轻轻呡了一口，她一天在街上游逛，可以说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此刻喝这一杯水，喉咙中顿时舒坦至极，沈潮看着她，突地道：“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生病了么？”
　　他这一询问，一天的经历瞬时在眼前清晰地浮现，裴缘默默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眼睛渐渐地红了。
　　沈潮知趣地不做声，他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刻意转开话题道：“我和你小姨是高中同届同学，我现在和她也一直有生意来往，我并不知道她今天要介绍你给我认识，你不用感到尴尬。”
　　裴缘点点头道：“小姨一向热心快肠，特别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可我却并不喜欢这种见面方式。”
　　沈潮仍在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有些迟疑，裴缘微微一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潮终究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我好象记得，你是有男朋友的，他对你很好，不是吗？”
　　裴缘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招手叫服务生续上，声音平静地道：”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潮哦了一声，但还是注视着她，沉声道：“不要太冲动，一份感情得来不易，好好珍惜它。”
　　裴缘轻轻笑出声来，那种自嘲自厌的情绪又在困扰她，她心一横，冷声道：”那么你以为，一个不自重，曾私自堕过胎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沈潮眯起了眼，神情有些惊愕，良久，他也轻笑道：“这很重要吗？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人终究还是要看向未来的，而且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一个不知自重的女人。”
　　裴缘倔强地道：“我说的是事实。”
　　她瞪着眼看着他，眼神中如燃烧着两把炙热的火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仍紧紧地握着杯子不放。
　　沈潮抓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因为激动，手在微微颤抖，于是他另一只手接着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地拍着，安慰着她过于紧张的情绪，缓声道：“那又怎么样？谁还不曾犯过错误，何况这种男女之事，是谁的错还不一定，即使真是你错了，真心爱你的人，是不会计较你的过去的。”
　　裴缘在心底苦笑，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声音凄然却也带着丝嘲讽，冷冷地道：“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当事人不是你，所以才说得这么轻巧，你能接受你的女朋友，有这样不堪的过去？”
　　沈潮被她这样一责问，半天没有做声，裴缘斜睨着他，目中的神色越来越冰凉，她抓起手中的包就要起身，沈潮却牢牢地按住了她，声音低沉地问道：“他知道了吗？你们就是为了这个而分手？”
　　裴缘咬着嘴唇，偏过头，摇头道：“他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介意，与其这样，我不如早和他分手，我不愿看到他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我，我不愿看到他怜悯的眼神。”
　　沈潮摇摇头，微晒道：“你这样做不公平，你没有给他一个机会，焉知他不能接受你的过去？一切只是你想当然而已，是你想像中他会介意，所以你宁可放弃，也不愿坦承，这是懦夫的行为。”
　　裴缘眼神渐渐凌厉，打断他话道：“我虽没有说，但从他言行举起止可以看出，他介意这个。”
　　沈潮仍是摇头道：“你自己说过，不是当事人，永远不会知道别人心里想的什么，你爱他，所以才介意他的介意，而你不爱我，所以你才能很轻易地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裴缘吸口气，盯着他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沈潮摊开手道：“没什么意思，长痛不如短痛，你不如把事实告诉他，如他真的因此而放弃你，那么他也就不是适合你的人，放弃了也没什么可惜。”
　　裴缘心念一动，这句话颇为熟悉，似乎曾在那里听过，啊，对了，是阮庭中，他曾经就连城决中水笙和汪啸风之间的事发表过这样的意见，可当时自己又说了什么呢，“你不明白女人，她也有她的骄傲，面对汪啸风的咄咄逼人，她如何还能放下姿态，委屈求全。”这是自己说过的，也正是自己此时心态的最好诠释，女人，也有不可侮的尊严，此时她还能放下姿态，去奢望他可能根本不会有的包容吗？不，她做不到，她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她神情坚定异常，沈潮看在眼里，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今夜，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裴缘，迵异于平日办公室里婉柔的她，他的这种意外发现，让他的心开始有些期许，也许，该谢谢兰姐安排的这场相会吧。
　　沈潮沉浸在遐思中，腹部忽然泛起一阵钝钝的痛，他抽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抚住了腹部，脸上也微露出痛苦之色，裴缘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沈潮摇摇手，待疼痛渐渐缓和后方才笑首：“还不是因为放了你们的假，今天的事得我自己来做，这不忙得狠了，一天都没有吃饭，我的胃开始抱怨我了。”
　　裴缘释然地笑了笑，听他说起吃饭，竟然发觉自己也饿了一整天，不说还不觉得，这下更是饿得难以忍受，她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我也没吃饭，老板你要是赏脸的话，不如我请你一起吃顿饭吧。”
　　沈潮一愣，随即一笑道：“那能要你请，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这顿我请，算是犒劳你这个辛勤的员工吧。”
　　裴缘噗嗤一笑道：“这句话可不能让祝虹听到，若是以犒劳员工的名义请我吃饭，她非得捞上全公司的人一起去，吃穷了你不可。”
　　沈潮爽朗一笑道：“那还不至于能吃穷我。”他定定地看了裴缘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我是一定要请的，只是却不是今天。”
　　裴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一懵，再看到他颇含深意的目光，心中莫名地一乱，突地有些后悔，不该这么爽快地邀他共餐，只是现在话已出口，反悔也已来不及。
　　茶馆内暖如阳春，外面却颇有些寒意，时候已经不早，街上的情侣仍是那么地多，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地全是幸福，裴缘心有所感，忍不住低声谓叹道：“年轻真好。”
　　沈潮神色微微震动，他迅速看了她一眼，她却已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似乎刚才的轻叹并不是出自她之口，眼中有着如死灰的冷静，他的心也跟着一凉，接着又是一痛，是那种让人怜惜的痛，他忍不住又抓住了她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坚信，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让他想疼惜，已有十年，他的心不曾为任何一个女子荡过微澜，而今天，它却蠢蠢欲动，有了勃发的迹象。
　　沈潮的车开得很平稳，自上车后，他也一直没有说过话，裴缘瑟缩坐着，心中却有些不安，沈潮自观后镜里看到了她的局促，忽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带去卖掉，你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裴缘到今天才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老板说话也可以这么幽默风趣，看来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她若把今天沈潮的表现讲给祝虹听，管叫那小妮子大跌眼镜，她这么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也不知她今天情人节过得怎样了?
　　心中挂念她，裴缘于是掏出了包中的手机，一看之下原来早已没电关了机，她犹豫了下，沈潮却已递过他的手机，示意她用，她迟疑地拨通了祝虹的手机。
　　手机很快便接通，祝虹怯怯地低声“喂”了一声，裴缘低声道：“是我。”
　　祝虹声音蓦地大起来，她竟忘了问一问，如何裴缘会用老板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她只一叠连声地问道：“你这一天到那里去了？阮庭中都快急疯了，他满大街到处找你，找得焦头烂额，最后居然把我和程筱勇给找到了，可我们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呀，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过个情人节都能这么鸡飞狗跳的，你快点回来，再不回来，那小子就要到警察局去找你了。”
　　手机从裴缘的手中跌落到了座椅上，祝虹叽叽喳喳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她这一整天刻意地逃避就是不想得知他的信息，此时却在祝虹的口无遮拦中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她觉得自己好象一个残忍地刽子手，凌迟着阮庭中的同时，也不断凌迟着自己，痛，她却也无法再回头。错了，又错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接爱他，可是这一月来两情相悦的甜蜜时光，怎能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