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俞皿

7、女友

　　班上18个人，大都相处的很好，说起来最谈得来的是四个人：36-24-36的归人，宿舍长“变态三秋”，男人婆锡宇，唯一正常的琏泰。
　　首先提到归人是因为……这半年时间里她总是“暗示”我给她比朋友更多的东西，但每次我提起这件事，就比如上次在草地上：
　　“归人你是不是对我……”
　　“对你什么？”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一个不值得……”
　　“哎呀你少丑美了！”
　　“可是你那么优秀……”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这呆瓜浪费时间了。”
　　真是海底针呀。
　　上课很轻松，理论课少得可怜，倒是大剧小剧的展演没完没了，六个月就举行了七次，更没料到的是这次我们班居然用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技压群雄取得了胜利，这么古老的剧目已经多年无人问津了。
　　我们几个人决定去开个PARTY庆祝一下，于是进了一家法式的餐厅，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代儒呀！你可是今天的功臣！”三秋说。
　　“代儒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剧本的？”锡宇问。
　　“哪里有，我是以前在村子时在隔壁江伯伯家的书架上无意翻到的。”我喝了口酒，“琏泰，你也看过吧？”
　　“有，我爸是研究古典文学的……”
　　“那琏泰哥哥，你一定读过许多古典文学著作喽！”三秋立即靠在琏泰身上，琏泰则自顾自的喝酒。
　　“琏泰，你小心！三秋好象爱上你喽。”锡宇说。
　　“锡宇，你讨厌啦！”三秋立即坐正并作出小女儿状，“人家只是喜欢复古的东西嘛。”
　　“琏泰身上有古董的味道吗？”归人问。
　　“琏泰哥哥身上呀——有男人的味道！”三秋用力凑近吸了一下。
　　“你也是男人！”锡宇说。
　　“你才是男人！男人婆，哼！”三秋撇过脸。
　　“……”
　　“说起来，三秋的朱丽叶还真是漂亮。”我赶快转移话题，三秋和锡宇吵架比和归人吵架还恐怖，完全是颠龙倒凤，男的哭哭啼啼，女的大打出手，绝对是对我们这群知情人的视听虐待！
　　“乡巴佬。”三秋刹时两眼放光，咂了一口果汁，“算你有品位。”
　　“还不都是假的。”归人一脸不屑。
　　“你就是受不了别人说我漂亮，特别是金代儒！”
　　“关他什么事！”
　　“是啊，不关别人的事，因为我比你漂亮这是事实。”
　　“我说你们两个是干什么呀，都给我闭嘴。”琏泰拉下站起来的三秋。
　　“你们都是大美女，争个什么劲儿。”锡宇说。
　　“我就是受不了一个假女人比我漂亮，变态！”
　　“归人，别耍酒疯，平时就你们俩要好……”锡宇拍了拍归人的肩膀。
　　“我喝酒赔礼，都是我的错。”我为引起一个令大家不快的话题而愧疚。
　　“我是变态，是假女人，可是谁也不真！”
　　店里忽然漆黑一片，大家只好不欢而散，我负责把归人送回家，归人坚持要散步，于是我陪着她走在街上。
　　今天的城市很不同，只有惨淡的月光撒在大地上，所有用电子光束隐藏的建筑物都显露出来，花园城市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地方，那些“树木”仿佛大楼脚下的小草，我们就象是两只在巨人脚下穿行的蚂蚁。
　　“我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停电呀！”归人答道，她已经“跳”起了八字舞。
　　“这里也会停电？”
　　“当然喽，你没见过？”归人象是嘲笑我。
　　“经常停电？”
　　“我想想……”归人掐着手指算起来，“上次是我七岁的时候……你呢？”归人醉眼朦胧地盯着我。
　　“你是问现在的？”我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归人，“我到这只有三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停电……我……你别吐在这。”
　　“难怪我和三秋都觉得你特别，原来果然是‘乡巴佬’。那我告诉你，金代儒先生今天有幸看到了这个城市的真实面目，”归人挣脱我跑到街中央大声说，“全都是假的，只有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我觉得每一座大楼都象一只长满眼睛的怪物，好象要把归人卷进地狱，我赶快拉着她逃离这恐怖的世界。
　　因为没有电梯，我们只好从底层爬到二十层，到了归人的公寓，归人留我喝咖啡，她去洗了个脸，出来时已经清醒多了。
　　“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是酒精的错。”
　　我们两个对坐着，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月光照出我们的轮廓。
　　“高科技使事物更新更快，加快了地球上的相对速度，我们面对的一天相当于前人的几倍，也可以说我们变相地延长了自己的寿命，但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鸟也无法飞进这片天空，连作为统治者的人类都是少数，各种机械人、人造人生活在我们之中，甚至享有生老病死的权利……人类制造各种假象掩盖自己灭亡的命运，一切都是我们自找的……”归人眼神很痛苦喃喃地说着。
　　“我在一个很闭塞的山村里长大，那里有真的土，真的天，真的生物……虽然很少了，但它们都是真实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向她讲述了来这的原因，她微笑地听着。
　　“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认为哥哥真的会打死你吗？”她依旧笑着。
　　“完全是逃生的本能在支配我，我觉得我象是一只拼命逃生的小动物……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命运把你带到我的身边，但恐怕你会觉得自己还是当时死了的好。”
　　我们都笑了起来，归人慢慢地靠近我，她的嘴唇象珍珠一样闪着柔光，四唇相接的时候我本能的向后退，归人却不给我余地……终于我感到她樱桃味的唇膏渗入我的口中，她的唇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火热。归人的手从背后伸入我的衣服，扶摸我的脊背，我到吸了一口冷气，呼吸变的困难。
　　这时归人突然停止了摸索，她退得好远，瞪大了眼睛。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欲上前时，归人冷笑道：“今天我让你看看这世界的真面目吧！”我亦被她突如其来的暴躁搞晕了。归人脱掉上衣，我马上掉过头，她却说：
　　“看着我。”
　　月下光归人象牙色的皮肤闪着迷人的光，她蜷曲起身子卧在床上，我发现她光滑的脊背上有一条暗红色的线，然后我看见她皮下的骨和肉在不自然地来回扭动。
　　轻轻的那条红线“裂开”，我摒住呼吸，只见一个黝黑的东西从那道裂缝中挤出来，我突然想到那丛林中的蝉……我被定在那里，双脚怎么也拔不动。
　　不一会儿，一个干瘦没有头发的女人从那张皮里蜕出来，一张扁平没有特色的脸，身材也毫无可以恭维的地方，这是一副可以引起全国轰动的生物形象。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了。“它”找了一块布裹住身体，腰下还挂着归人的皮肤，那裸露的小腿还是那么迷人，拉开一个巨大的衣橱，我看见一件件格式格样的“人皮”连着毛发象衣服一样被挂在里面。我捂住嘴从“归人”的房里跑出，留下瘫坐在那里掩面低泣的他/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