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D落汀

14、第十三章

　　拜火教的地下迷宫里的余不走等人面对着的是此般情况，远在中原苏换歌面对的却是全然不同的另外一种状况。
　　得到有关陆沉音去向的消息，苏换歌将阁中事物丢给能干的欧阳浦总管后，便离开弃剑楼追寻陆沉音的芳踪去了。消息说陆沉音要去南海，苏换歌也踏上了去南海的路。
　　传言南海有一位南海仙翁，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医术高明。不用多想，苏换歌都知道陆沉音是去找这位南海仙翁的。想起这个倔强得四处求医的陆沉音，苏换歌忍不住一阵心疼。明知道陆沉音是为了自己而四处奔波，苏换歌自是不愿意坐在弃剑阁等待陆沉音归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或许明天就死了，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在死之前再见陆沉音一面，若陆沉音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还会不会四处奔波呢？
　　苏换歌不敢多想，他和陆沉音都太倔了。一个认命求死不求生，一个不认命求生不求死。同样是为了可以厮守，两人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想到这里，苏换歌已经叹息，又哪里会愿意再往深处想。他只希望可以早一些见到陆沉音，见到那个他深爱的女子。
　　见天色已晚，赶车的纳得对车里的苏换歌说道：“苏阁主，天色已晚，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脚，明早再出发？”
　　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天色，苏换歌轻轻一叹，他的身体太差所以只能慢慢前行，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他不想再耗费时间在休息上，可是纳得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他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在往前走一点，找个地方休息。”看出苏换歌的担忧，纳得很懂事地说道。
　　“不用勉强。”苏换歌说道，放下车帘坐回了车中。
　　“是，阁主。”口上虽这么说着，纳得却没有停下，而是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行去。
　　大约到了半夜的时候，纳得才找到一个破庙停了下来。
　　“阁主，这里有间破庙。”纳得说道，脸上已有了倦意。
　　“好，就在这里歇脚吧。”体谅纳得赶车辛苦，苏换歌点了点头。
　　停好马车后，两人进入了破庙中。抬头看了一眼庙里的山神像，苏换歌轻轻皱了皱眉——鬼和神都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阁主，你坐。”将角落里收拾好，纳得说道。
　　“不用管我，你自己先休息吧。”苏换歌说道，走到草堆上坐了下来。
　　已经很是疲倦的纳得顾不上其他，躺在角落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听着纳得那均匀的呼吸声，苏换歌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破庙外很静，破庙后面的院子里却有人语声。听着那声音，苏换歌心生警觉，没了睡意，干脆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人语声很小，轻不可闻，苏换歌不是余不走，自然听不到话的内容。摸不清状况的他不禁皱起了眉——他武功尽失，纳得又睡得死死的，这时随便来一个二三流的好手也能取他的性命。还没有找到陆沉音的苏换歌当然不甘心死在这里，脑中的计谋一个接着一个浮现了出来。
　　突然，脚步声清晰了起来，苏换歌假作睡着，细细听着对方的动静。
　　“咦？这里怎么突然多了两个人。”说话的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子，“这可怎么办？他们就快来了啊。”
　　“咦？这不是苏阁主吗？”
　　这个声音苏换歌认识，此人正是“盗亦有道”韩仲。
　　“他就是弃剑阁阁主苏换歌？”女子说道，语中全是赞叹，“长得可真好看，他睡着了吗？”
　　“应该是吧。”韩仲说道，举步向苏换歌走来，“我们还是先把他叫醒吧。”
　　说着，韩仲伸手退了退苏换歌。皱着眉睁开了眼，苏换歌假装迷糊地眨了眨眼：“谁？”
　　“苏阁主，我是韩仲。”韩仲说道。
　　“韩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揉了揉眼睛，苏换歌问道。
　　韩仲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这就不便告诉苏阁主了，韩某人只能说一会儿这里会很危险，二位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
　　“为什么？”苏换歌奇道，对着韩仲笑了笑，“你不告诉我理由，我是不会离开的。”
　　闻言，韩仲垂头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既然是苏阁主，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等在这里伏击‘西域蛇君’。”
　　“为何要伏击他？”苏换歌又问，想起余不走说起自己去找的柳玲珑那日也遇上了“西域蛇君”就不禁皱了皱眉。
　　“为了阻止他去西域接拜火教教主。”韩仲答道。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曲楼主？”苏换歌大感好奇地说道，心中却不觉得曲谪赋是个如此多事的人。
　　“不是，是武当扶玄道长拜托我们这么做的。”韩仲一一道来。
　　嘴角泛起一丝奇特的笑容，苏换歌问道：“你将这事毫无隐瞒的告诉我，目的是什么？”
　　大感惊讶地看了一眼苏换歌，韩仲苦笑：“苏阁主果然是苏阁主，我只是希望苏阁主可以出手相助。”
　　“我同那位蛇君并没有过节。”苏换歌淡淡答道。
　　“可蛇君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是为乱江湖的祸害，不是什么好人。苏阁主难道不想为武林除害吗？”韩仲说道，说到最后都有些慷慨激昂了。
　　淡淡掠了一眼韩仲，苏换歌微笑道：“前一阵子韩公子不还被江湖正派追杀吗？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正义了？是不是…”
　　说着苏换歌将目光落到了韩仲身后的女子身上，然后又笑了。看见苏换歌脸上那个优雅的笑容，那女子微微红着脸垂下了头。
　　“苏阁主，我…韩某人才不是…韩某人只是为天下苍生着想。”韩仲说道，大感尴尬地垂下了头，眼睛想往身后瞟却是不敢。
　　“说起来苏某人也只是一个生意人，江湖的事我不想插手。”苏换歌淡淡道，再度合上了双目。
　　“韩公子，蛇君就快到了。”韩仲身后的女子小声说道，“我们先躲起来吧。”
　　“苏阁主，你若不愿意帮忙也没有关系，请你躲起来不要出声。”叹了一口气，韩仲对苏换歌叮嘱道。
　　苏换歌静静地点了点头。待到韩仲等人藏起来后，苏换歌方用草将睡得正香的纳得盖住，自己则走到暗处躲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西域蛇君”元君才来到了此处。到底是在混迹江湖已久的人，一进入这间破庙，元君就察觉出了异常。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元君冷冷开了口：“躲在暗处的朋友，现身吧，不然我可要亲自动手把你揪出来了。”
　　听了他的话，韩仲迟疑了一会儿，就在他还在盘算元君发现的是自己还是苏换歌时，他身边的女子已经按耐不住飞身向元君袭去。
　　冷笑了一声，元君往后退去，袖中的蛇自袖中窜了出来，朝着那女子的面门咬去。
　　那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撤剑回走，退了开来。躲在暗处的韩仲暗叫不妙，从梁上飞身而出，落在了元君面前。另外两个武当的弟子也从后院奔了出来，护在了女子的身前。
　　“我认识你，你是‘盗亦有道’韩仲。”将毒蛇召回袖中，元君淡淡一笑，“我很感谢你盗了封曲流那混蛋的墓，所以我不杀你。”
　　“可我要杀你。”韩仲蹙眉道，暗暗捏住了袖中的折扇。
　　“是吗？”元君笑了笑，转头看住了身后进来的人，“你说怎么办？我要不要该杀了他？”
　　在元君之后进来的人黑衣黑袍黑斗笠，整个人都被隐在了一片黑色中。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好吧，那我只把他打伤好了。”元君说着，笑了起来，“你小子命好，我这朋友已经洗心革面，当着他的面我不好要你们的小命，不过我也不会放你们杀我，所以我会把你们打成残废。”
　　“那就要看阁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韩仲说着，折扇已经出手。
　　韩仲用藏着利刃的折扇向着元君拍去，折扇展开，利刃齐齐往”蛇君”肋下攻去。另外三个人也没有闲着，齐齐出手，逼向了元君。
　　元君冷笑，身子一弓，往后退去，让对手所有的攻势全都落了空。顺利躲过之后，元君出手了，袖中的毒蛇往对方四人身上落去。‘
　　韩仲一惊，转身回到那女子身边，揽着女子退了开来，两人都没有被元君的蛇咬到。可怜另外两位武当的弟子全部被蛇咬中，瞬间面色发紫，昏死了过去。
　　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元君朗声大笑：“被我的宝贝轻轻咬了两下，他们不会死的，只不过救活了以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女子大怒，又欲动手。
　　这时，被“元君放出来的蛇齐齐攻了上来，也不知他从哪里变出那么多蛇来的，只见蛇越来越多，硬是将两人团团围住了。
　　女子被吓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扶住了女子，韩仲蹙眉望向了元君。
　　“想要杀我，应该再派点像样的人来。”元君冷然，对着韩仲轻轻一笑“我看就你小子还像个样子。”
　　“‘蛇君’不是不会杀韩某人吗？”韩仲蹙眉道，低头看了一眼身边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女子。
　　“可你却要杀我。”元君冷笑。
　　“韩某人杀不了你，不如‘蛇君’饶我们二人一命。”
　　“没有想到你小子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韩某不怕死，韩某只希望‘蛇君’可以放过这位姑娘。”
　　听了韩仲的话，元君笑了：“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可惜我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不杀你们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在元君话落的瞬间，角落里传来了动听的箫声，那箫声很低，悠悠的却没有什么节奏。可就是那样的箫声让那些蛇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全部退到了元君的四周围。
　　见势，韩仲连忙掺着那位姑娘飞身到了神像的上方，俯首看住了元君。
　　“什么人？”元君大惊，往暗处看去。
　　苏换歌这才自暗处走了出来。对着元君礼貌性地笑了笑，苏换歌并没有停止吹奏。
　　元君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身后的黑衣人已开口唤道：“阁主！”
　　对着元君身后的人颔首一笑，苏换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箫：“原来是你。”
　　“正是属下。”黑衣人俯首道。
　　那黑衣人正是弃剑阁四座之一的楚卓然。弃剑阁的四座都是苏换歌曾经救过的人。两个曾出生江湖正派，另外两个是邪教——拜火教的教众。楚卓然就是拜火教的教众，另外一个叫做楚由然，是楚卓然的妹妹。这两兄妹性格迥异，一个就耐不住性子喜欢四处跑，一个就连房门也不愿意出。所以楚卓然在外替苏换歌追寻陆沉音的踪迹，而楚由然则守在弃剑阁内帮苏换歌管理账务。江湖人都知道弃剑阁有四座，可是都只见过被少林逐出门派的纳得和尚和一夜间被灭门的清虚道观唯一的生还者苍清道人，却并没有见过楚卓然和楚由然两兄妹，这两座在江湖中眼里一直都是个迷。
　　现在见到楚卓然，蹲在佛像上的韩仲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换歌问道。
　　“属下正打算回弃剑阁向阁主请示一件事情。”说道这里，楚卓然突然转头看向了元君，“这位就是我们阁主。”
　　“原来是‘弃剑’。”元君说道，眼中露出了几分赞许之意。
　　礼貌性地对元君笑了笑，苏换歌问道：“什么事？”
　　“属下想同‘蛇君’一道去西域恭迎教主。”说着，楚卓然跪在了苏换歌面前，“虽然卓然的命是阁主给的，但是旧主的恩情卓然也不能忘，希望阁主可以成全。卓然只想护教主的周全，再无其他想法，卓然绝不会弃阁主而去回归拜火教的。”
　　沉吟了片刻，苏换歌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去就是了。”
　　“当真？”楚卓然大喜道。
　　“这是人之常情。好好保护自己，早去早回便是了。”苏换歌淡淡回道，并不是很在意。
　　“是，阁主。”说着，楚卓然站了起来，“对了，阁主难道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苏换歌道，想起那个睡得正香的纳得就忍不住觉得好笑，“纳得和我一起出来的，可他现在正在睡觉。”
　　“什么？他居然在睡觉？”楚卓然怒道，“他在哪儿？他这是失职，严重的失职，属下一定要打醒他。”
　　又笑了笑，苏换歌道：“让他睡吧，赶了一天路他也辛苦了。你们要去西域就赶紧出发吧，不走此刻应该就在拜火教的地下迷宫里。”
　　闻言，楚卓然和元君都是一惊，愣神瞪住了苏换歌。
　　“阁主，你说余先生….他…”
　　“他去那里帮我找错脉神功的秘籍。”苏换歌答道。
　　抬头看了一眼元君，得到他的许可后，楚卓然回答道“可是错脉神功的秘籍并不在地下迷宫之内啊。”
　　苏换歌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当真？”
　　“是，虽然地下迷宫内藏有不少武功秘籍，但唯独没有错脉神功。”楚卓然点头道，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神像上的另外两个人。
　　“那错脉神功的秘籍…”看到他这个眼神的苏换歌立马压低了声音，“到底在哪里？”
　　叹了一口气，楚卓然答道：“属下不知。”
　　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苏换歌只是微微一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如此是命也。你找到余先生后让他回来吧。”
　　“是。”楚卓然应道。
　　“你…确实见过沉音吗？”苏换歌最关心的还是陆沉音。
　　“是，属下的确见过陆姑娘，她说她想去南海。”
　　“她没有隐瞒？”苏换歌感到很疑惑。
　　“事实上是她找到属下，将这件事告诉属下的。陆姑娘让属下转告阁主，她很好，而且她会一直好下去。”
　　心中一暖，苏换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赶紧去西域吧。”
　　“不行！”早已回过神的女子听到这里，从神像上飞身落地，拦在了破庙门口。
　　“黄毛丫头，你不怕死吗？”不悦地瞪了一眼她，元君怒道。
　　“连衣，不可妄动。”韩仲心下一紧，飞身落到女子身边拽住了女子，“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可以让他们把邪君接到中原来，邪君只能死在西域。”叫连衣的女子怒道，一双大眼瞪著了元君。
　　“我要走要留轮不到你管。”元君亦是怒然，往前迈开了步子。
　　“如果我是你，我会打昏她。”看了一眼连衣，又看了一眼韩仲，苏换歌笑道。
　　“你敢！”连衣瞪住了韩仲。
　　不待韩仲开口说什么，楚卓然已经一掌击在了连衣的项上击昏了连衣。韩仲十分惊讶地看了看笑意盎然的苏换歌，又看了看出手的楚卓然。
　　“刚刚那话不是对你说的。”苏换歌淡淡道，转身走进了破庙里，身影消失在了暗处。
　　“谢二位不杀之恩。”说着，韩仲抱起连衣，为元君和楚卓然让开了路。说到底他韩仲也不是什么愿意为了名门正派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大侠”，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怀中的女子。
　　带着笑意看了韩仲一眼，元君举步走了出去，转身向暗处的苏换歌施了一礼，楚卓然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一道离开了。
　　这破庙里终于安静了，苏换歌也终于能够闭上眼睛休息了——江湖虽好可也太折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