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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巧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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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巧计
“鹿皮?”
“对,一张鹿皮。”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顷前脑袋,问:
“就是一张鹿皮,小公子知道吗?”
我摇头回答说没有印象,不再理会对方的疑惑转而询问眉眼严峻的蒙古人。“新马镇,这地方到新马镇需要几天的行程?请问这里距离两山镇又是几天的路程?”
闻言男人取下遮掩颧骨的长巾。
厚实的手掌随后掀开蒙头的兜帽。
于此,浓密的半长卷发暴露在空气中,犹如海藻编制的绿色王冠,张狂。且它标志了男人塞外的外族人身份。使人诧异他举动的深意。
这时候听蒙古人发音精准的以汉语言向我交流:
“你认识百晓生。”
“不大熟悉的人。”
我坦诚自己和百晓生有过一场交易,瞥一眼已经安静的“形象使”,注意力再次回到男人身上。
对方声音低沉浑厚,问:
“那日你听了百晓生提及鹿皮的事?”
“现在我不想和鹿皮有什么联系。我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努力不把心烦泄露,再一遍说,“这地方是哪儿?”
“是两山镇外的一家客栈,从这里过了一座山庙就能见到新马镇的影子。”男人紧盯住我,“既然有过一场交易,那么你知道吗?向阳镇上,凡是参与了百晓生当日买卖的人,全部死光。‘他们’连店主和小二都没有放过。”
“可惜,当日我在场,但是我现在还活着。”
“你不相信?”
“我只是不大在意。我去找百晓生是为了寻人,找到师姐我就回师门复命。”
“既然你说不在意,可是他们却不会放过你。”
“他们凭什么不放过我?”
“因为鹿皮。”
“我说过我不知道!”
我低声咆哮:“这世界疯了吗?我做错事了?本来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假使,有人要夺去我的性命,我知道,可是根本就没有本事去抗争。你告诉我这些,与其让我为此惶惶终日,不如让我不知道!”
袖摆扫落一根干草,“我谢谢你们救过我。所以我现在坐这里就要听你们的?”
嘴唇气得直哆嗦,“还有!我不是谁的犯人!”
“这就是宋人?”
“什么?”
男人拉长一张脸:“懦弱!”
我望进冷酷的双眼。
眼泪掉到手背,心里的委屈在自我安慰后失败,情绪失控:“反正我在你们眼里没用。师父教的一招半式我没有天分学会!师兄有行侠仗义的热心肠,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和自己的师姐相比,却更适合做‘闺中女子’!”
手背着火似的反复在腿上擦拭。
我埋低头,五指成拳,“既然你也说我本性懦弱,我即便懦弱又如何?”
倔强保持口齿的清晰。“如果没有事,找到师姐就可以回武当派。我根本不用呆这鬼地方!”
突然宽大的手掌握住我的下颔。肌肤粗糙。
蓦地浅色眼睛瞪大,眼泪在眼眶中咕隆打转。
当男人强势抬起我的下巴,肩膀抽搐,我的脸上尽力不显情绪的怨忿。
耳听对方说:
“宋人就是说不得吗?”
“一个男人哭得女人一样。你的性格很软弱。”他眯起眼,语调单一沉闷,“你的师父竟然放心你一个人出门寻人。”眉宇浮现显见的嫌弃,“宋人难道不是总喜欢把亲人和爱徒留在身边、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吗?”
我掰开男人的手指,镇定碎裂。
“所以,我说了,自己不得师父喜爱的呀!”
“在草原上,男人凭的是真本事。女人跟的是真男人。”
“我没求什么人喜欢我!”
他猛然收紧下巴,脸部肌肉沉默。
我撸一把眼泪。
别开眼,“我本来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反正自己的喜欢的人已经喜欢了别的男人。”
话音才落男人的大手扣上我的两肩,脸上是被欺骗的愤怒。
“原来宋人花言巧语是真的。”他对我说。
“你先骗我放心戒心,然后想方设法把我的话套出来了。‘草原’,现在是我亲口说给你听的。你的以柔克刚用的不错呢。”原先的柔和被收回,只余下刺人的攻击。
我愤怒突发状况,咬住下唇。
小个子左右观看,欲言、又止。
蒙古人像抓住小鸡的老鹰。
我瞪圆眼睛,满腹冤屈,重复对方的一个词:“以柔克刚?”
随后大声质问:“我花言巧语吗?”
对面两人没有回应。
时间将激烈的情绪渐渐平抚,我凝眸漠然与男人对视。
“你说这话是怀疑我吗?”我问。
“你怀疑我什么?草原和鹿皮都是你在说。我跟草原又有什么关系了!”生气追问。
“你有什么值得我为了你套话的!你以为自己身负绝世神功和天下百姓的命运吗!”豁出去的叫嚷让我风度尽失,一张脸扭曲,“我还认为是你们偷袭我的人呢!”
“还真的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哩。反正是无以为报。”
如果说番话的我没有音调颤抖,或许这两人眼中的我真的不在意目前的“误解”。
小个子嗫嚅,终于期期艾艾张口:“小公子可以告诉大人……”
“闭嘴!”
我注意矮个宋人在一声大喝过后,难看的脸上五颜六色。
他那一开始的对待人生的游刃有余已经被三分不忍和七分决绝取代。我想矮个男人是有过深刻感触的人,关于弱者挣扎在社会底层,以及社会的优胜劣汰法则。因为这个男人曾经、或说现在还徘徊在底层的缘故。
他的“大人”阴沉个脸又不做声。
这时刺激过剩的大彻大悟让我抛开修饰的傲慢和头大无脑(角色的被动开始主动出击)。
我抓起茶壶:
“这里面是新烧的白水?”
“我原本是相信你们的。即使你,”对唯诺的宋人说,“骗我说这一壶生水是白水。”
“我相信你们救了我,又出于不放心所以试探我——问我鹿皮的事。我以为你们商人不是争夺武当派秘笈的肖小。可是你们一个模样看了就不是宋人,我应该对此有戒心的!我应该提防你们俩。况且那日客栈中用饭我见过你们。”
“我怀疑你们,居然在我被人暗算之后出现!”
“我记得就在刚才,你们中有人以行为告诉我——他不高兴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忽而我牵起唇角,故意讨好蒙古男人,“那么请问恩人,还有哪些是我可以提供给您的吗?”
又自己回答:“武当派掌门的秘笈和位置吧。”
“小公子……”
“你的气色不好。”
“现在还给我装好人!你们还要向我撒谎、骗我什么!”
“确实你那晚是我救下的。不是在树林里,而是大街。”蒙古人说。
男人斟酌后告诉我,因为是塞外来大宋做生意的外国人,所以这一身武艺宁愿藏而不显,被人知道徒增麻烦,大多是被怀疑居心不良的“高鼻梁卷毛”。若不是他见我被人用麻袋背走而出手与人相斗,现在就不用担忧自己被救下的江湖人惹来灾祸。
尤其知道了这个宋人和传闻中的赵不凡是同一人,和“鹿皮”关系匪浅。
“我才不知道什么鹿皮。”
“争夺鹿皮的人都知道,除了知情人百晓生,就剩下赵不凡有可能知道它的下落。”
“我没见过这玩意儿!”
“我相信你。现在自我介绍晚了些,”蒙古人冰封千里的脸变作春回大地,“阿郎,你喊这名。身边这一位是老汪,我的管家。还有一位同伴,大骨,他是小弟的好兄弟,不过他晚些时候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他的声音醇厚,态度亲切:“我是早几年吃了你们宋人的亏。刚才也是不得不防备。”
“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不要介意’。”我挑高眉,公子心性恢复。
“也是。”
“就知道!”
“把眼泪花子擦擦,一脸的丑样。”
我捂上眼睛,一只衣袖胡乱在脸上擦蹭。嘴硬否认:
“才不是眼泪!”
“躺床上睡会吧。”对方商量的口吻。
“干嘛?”
“你后腰的伤,我不见得你这么坐着会不疼。昨晚上药的时候,你身上很多淤青,像是摔的。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现在难道不会难受吗?你不是还在高烧的吗?”
“习惯了,”我垮下肩,“没什么大不了。”
“有一点你要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审视男人的认真,一旁的汪管家轻轻点头,好奇心亦是不低。
“武当派的入室弟子怎么一身武艺没有?”阿郎问。
“就是。”汪管家附和。
“你也不像是会拳脚功夫。”
“就是。”
“武当派掌门不是会害自己的弟子在外面自生自灭的人。”
“是啊。”
“一个‘废材’弟子凭什么独闯江湖?”
“是啊。”
我想象自己皱成一张菊花老脸,两眼翻向屋顶。“就是不会。”
当面对两双雪般亮丽的乌黑眼镜,自我厌恶的口气说,“我怎么就想到才下山就‘大名远播’?除非预见自己被一张神秘的鹿皮牵连,不然我还是会去见百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