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放》纹面人

1、一念之间

　　又迎夏季，冗长，要热不热的样子……舒悦睡到瘫软，闷闷的翻个身，只觉得身上黏黏腻腻。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枕边手机响，胡乱的摸到翻开，来自易默成的短信……
　　“醒了？”
　　“嗯……”
　　“晚上出来吃饭。位子定好了，20分钟。”
　　“哦……”
　　那头直接挂了电话。舒悦起床气严重，大早起来有时候不太愿意理人，闷闷的谁也不睬。
　　早晨？不对，现在怎么看窗边的都好像是晚霞。翻了个身，自己哼哼唧唧的起来，冲个澡，胡乱的换件衣服，踢踢踏踏的准备出门。边下楼边短信十四……
　　“晚上有戏。”
　　“what？”
　　“与狼共进晚餐。””
　　“记得共舞……”
　　“去你的，shi人。”
　　十四是舒悦难得的更胜基友的好友，原名秦琦。与书画无关……
　　大学时候，宿舍四人，是个穿越剧盛行的年代。女猪神马的都是浮云，唯有四爷让这些发春的女人们心疼的母性之光照耀大地……
　　用十四的话来说“男猪是给女猪的，只有男二才是留给观众的。”四人行，必出怪。也不记得是谁提议各自演上相对的角色，于是有了十四，誓死追随四爷。

　　走到门口，易默成的车已经停在老位置，亘古不变。舒悦想，嗯，绝对强迫症严重的闷骚男。连停车的位置都是千百年如一日。
　　啧啧，连衣服都是一样，一丝不苟。
　　易默成看向舒悦的方向，眼神清淡。她慢慢腾腾的走过去，上了车。易默成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你妹的，肯定是对本小姐的衣着不满意……
　　舒悦看着身边的男人，轮廓分明，嘴唇微微抿着的样子，看不出情绪。想来和身边这个男人生活快两年了，突然发现对这个雄性生物竟一无所知。
　　“去哪里吃啊？”，笑嘻嘻恬不知耻的嘴脸。易默成看她一眼没有要回答的样子。她完全不放在心上，掏出手机玩着魔法对对碰不亦乐乎……

　　车子绕来绕去开进一条小巷，离着繁华的霓虹灯越来越远。她从来不知道高楼大厦后面还藏着这样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店，易默成以前没有领她来过。老板人圆圆的肥而不腻，亲切和蔼的笑。
　　易默成停好车径自走进去，老板连忙招呼“易先生来了，哟，还领了个小姑娘。”舒悦对着老板傻呼呼的笑了下，赶紧跟上去。心里只想把姓易的问候十八遍。
　　两个人点了招牌菜麻辣酸菜鱼，几个清新小菜。没吃几口她就辣的直吸气，满头大汗的夹着白嫩嫩的鱼片，嘴里直说好吃。
　　易默成给她添杯水，只说“没人跟你抢。”
　　舒悦看他几乎没吃什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不过向来他吃的少，也就不问。
　　“今天什么日子？劳你特地带我出来吃？不会是告白日吧？老夫老妻的 ，我心脏可受不了。”
　　易默成看着她辣的红扑扑的脸，及肩的头发软软的贴在耳后。白体恤肥肥宽款的，两条小锁骨若隐若现。忽然就微微的笑了。
　　“你倒是想的美。”
　　她傻里吧唧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然后舀了一匙红红的辣油汤一口气喝下。
　　“好辣，好辣。”

　　晚上吃的辣，半夜舒悦满头大汗只觉得整个人胃都要烧起来了。肠子都悔青了晚上不该吃那么多，只怪易默成这个混蛋，大晚上吃什么酸菜鱼。胃一抽一抽的痉挛，她缩成一团，呈婴儿状。嘴里直哼哼“妈妈呀，疼。”
　　舒悦只觉得想哭，无力感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里破土而出，控制不了。她想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都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迷迷糊糊间门被推开，缝隙里光线透进来。看见易默成的脸，模糊的样子只觉得陌生，或许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
　　“胃疼？”。舒悦满头大汗也顾不得问他怎么突然进来，“嗯。”
　　易默成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拿着药端了杯温水.看她痛的不轻，微微皱着眉。
　　“让你吃那么多，把药吃了。”
　　她实在没有力气争辩，吃了药躺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只怪自己嘴贱。
　　“我在隔壁，还不舒服喊我。嗯？”易默成语气轻轻，顺手关了床头的灯。
　　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她小小的蜷成一团，眼神不自觉的的柔和下来。轻轻的带上门。
　　舒悦躺在床上，看着顶端小花的吊板。她忽然就想起结婚那天的情景。
　　那时候阳光明媚，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包括她自己。易默成还是现在一样，用小女生的话来说有点帅得没边没沿……
　　舒妈在送自己出门的时候眼眶红红，舒悦坐在婚车里回头只看见她靠在爸爸怀里，肩膀微微耸动。
　　死党十四第一次穿了件淡紫的小礼服，眉目淡淡的样子。只说了句“傻子。”
　　自己忽然就红了眼眶，嘻嘻的笑，“姐姐我可是实现了傍大款的命，不要羡慕呦。”
　　阳光，鲜花，音乐，祝福……铺天盖地。
　　舒悦只觉得人生忽然就错了位，好像原来的轨道被强制打乱。身不由己，挣扎无望。
　　新婚之夜，洗洗刷刷以后，男女主角只能共度良宵。
　　易默成拥着她一点一点的吻，忽然又像发了狂把她的舌头拖出来重重的吮。舒悦有点承受不住，两个人呼吸粗重，都拼尽力气。只是一个索取，一个反抗……
　　她敌不过易默成的力气，头重重的摔下去。易默成乘机扯掉她的睡衣，眼睛红的像发狂的野兽。
　　舒悦忽然就哭了。开始无声无息的，咬着嘴唇。然后就是哽咽，一抽一抽的控制不住。
　　易默成不再动作，四目对视，眼神深邃。好像要生生的从身下这个女人的身体里找出什么来。
　　舒悦渐渐放出声音来，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她看不见易默成的表情，只觉得身上一轻。
　　易默成起身面向窗口“真的这么难么？”
　　从那个夜晚开始，他再也没有来过主卧。只在隔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晃就是两年。
　　时间真快，两年了……
　　药效渐渐上来，舒悦眯着眼慢慢睡了过去……

　　昨晚无止境的梦，天快亮时才稍稍睡了一会儿。早晨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舒悦垂着脑袋，下楼的时候看起来像极了被遗弃的小狗。
　　易默成已经西装笔挺的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余光看见她坐下，有气没力的对着早餐哀叹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的八卦杂志哗啦哗啦的翻着。
　　暗暗感慨，这么美好的早晨对着这么一座无敌冰山。
　　对面有棱有角的冰山抬头看了眼气闷的小女人。早晨的阳光轻轻柔柔的盖在脸上，好像皮肤下血液的慢慢流动也看的一清二楚。
　　心里不可思议的柔软了一下。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快到门口时回头问了句“要送你上班么？”
　　舒悦懒洋洋的戳着碗里的粥，头也不抬。“不用，我想自己搭公交。”
　　然后就是院子里汽车发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唉，真是一对相敬如冰的好夫妻。她窃窃的笑。
　　“惊爆耿氏千金神秘男友”的标题赫然醒目。模糊的侧脸，身材美好的女子笑的眉眼发亮。没有男猪正脸，只是背影跟刚刚还坐在这里的那头极像。
　　啧啧，眼光不错嘛……

　　十四坐在座位上悠悠的喝着咖啡，看见慌慌忙忙踩点打卡的某人，挑了挑眉。
　　舒悦嘿嘿的笑，小狗一样蹭过去。“怎么啦？”
　　十四放下咖啡，敲着键盘。细细高高的鞋跟就着地面轻轻的打着节拍。幽幽的说了句“没什么，只想提醒你主任在你刚进门就在门口了。”
　　舒悦在心里嚎叫了一声，丫的给我记住了！
　　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到座位。没一会儿，十四短信追过来，舒悦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腹黑女人，磨牙嚯嚯。
　　“昨晚可舞？”
　　“舞你妹啊，我可是待字闺中。多少小伙眼馋着呢，就想摘了我这朵娇花。”
　　“哼，有夫之妇。”
　　嗷~让我灭了这个小妖精！
　　认识秦琦6年，这样一个漫长的时光里，在大多时候总是忘了她的本名。只十四十四的喊，她觉得时间几乎在十四的身上静止。
　　还是出落的贵族气，在这样一个小公司里做些有的没的事，格格不入。还是单身，从来没有见过恋爱的十四。
　　真的问起来，她只回，“宁缺毋滥。”也从来不提父母，只知道出国在外，上学的时候就生活费多的流油。
　　或许生活里总是有这样的人，知道的不多，却足够安心。她啪啪的敲着手上的键盘，晃了神，也许这真是唯一不变的地方。

　　夏天里总是闷闷的热，一切都要被烤熟了。午饭时间某人出来溜达，走在大街上。举着个甜筒,有一下没一下的啃，满足的样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笑面如花。
　　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的白体恤，小裙摆。那个时候跟现在不同，那个时候没有易默成，那个时候自己青春满满，那个时候她以为陪在身边的才是要共度一生的。
　　“方亦辰”，,就像是埋得最深却又放在心头。这个名字好像生生刻进每一个细胞。
　　它们在这个异常炎热的夏天叫喧，让人觉得眩晕。往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大学里认识的十四，整天两个人不知山中岁月的厮混。傍晚两个优哉游哉的从后门口小摊扫荡回来，嘻嘻哈哈。
　　十四含糊的说了句“圣斗士星矢。”
　　舒悦吸着豆浆晃来晃去的问“什么啊？什么啊？”
　　十四抬了抬头示意前面，舒悦只看见细细高高的背影。黑体恤领口处赫然印着“圣斗士星矢”几个大字。
　　她人来疯的笑，挥着手对十四说“我是冰河！你是不死鸟一辉？”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着前面的背影小声喊了句“兄弟，小宇宙爆发了没？”
　　黑体恤忽然回过了头，愣了愣，微微的笑了下。
　　舒悦涨的脸通红，憋着气问旁边气定神闲的十四。“他是不是听见了？”
　　“你的分贝我一直不敢恭维。”
　　脸迅速呈猪肝色，耷着脑袋再不敢抬头。
　　直到现在舒悦也忘不了那个走在晚霞里的男生，回头间温温的笑。忽然心就漏了一拍..。

　　铃声大作才晃过神来。甜筒滴了一手。夏天真是个恼人的季节，总觉得每呼出的一口气都缠缠绵绵的勾着过去。
　　明明两年了，不短不长的时间。
　　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淡淡，“在哪里？”
　　“街上溜达，怎么啦？”唆一口剩的不多的甜筒，她含含糊糊的回答。
　　“没什么，我出差几天。”
　　他以前不是也常出差，这次干嘛报备。想来刚刚结婚的时候，易默成几乎不回来。忙的像陀螺，出差不断。舒悦从不过问，他不在，自己也乐的轻松。
　　“哦。”
　　那头挂了电话。舒悦没心没肺的样子，踢踢踏踏的走在路上。
　　刚巧路过易默成的公司，抬眼望过去在阳光下只觉得头晕。她一直知道易默成生意做得很大，具体也从来不问。
　　他们两个人生活两年了，却像两条平行线几乎没有相交的时候。舒悦微微的叹了一声，怎么会有交集，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易默成站在厚厚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刚刚通话结束的手机。看着街角那个身影。其实他早就看见她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电话拨了过去。
　　才发现不知说什么好，刚巧秘书进来说这两天一个案子需要去国外交涉。他就顺着告诉她这几天出差。那头还是关我何事的样子。
　　两年了，还是没有住进她心里……
　　李岩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好友兼老板，一副痴呆像。
　　啧啧，到底是好皮囊，痴呆也是呆到萌。顺着某人的眼光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他咂嘴。感情都是债啊，上辈子不是你杀了她全家，就是她杀了你全家。
　　“这几天我着手调查了，方家那边确实有举动。方老爷子亲自疏通，估计是方亦辰要回来了。”
　　易默成回过头，坐下来，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该来的总会来，慌什么。”
　　“方亦辰这两年在国外做过什么，查不到一点消息。估计是有人护着，那个人的能力大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李岩跟着易默成4年了，他有什么能耐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不易察觉的笑。
　　看来不久A市就要翻天了。
　　还是最老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易默成点头示意心里有数，“有个出差，明天走，你跟着我。”李岩顿时垮了脸，他已经两年没有过假期了，这绝对是资本家剥削，剥削……

　　易默成走了以后，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的有人送东西上门。投影设备，类似于最古老的电影播放器。
　　舒悦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送来的人。搬运的只说，易先生定的。
　　忽然就想起来前段时间吃饭的时候，看见杂志上介绍电影《色戒》。男帅女美的样子，纠结的不行。
　　舒悦感慨了句，真想在家里看电影，这个就不错，肯定劲爆。
　　易默成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搭。没想到他刚出差电影院就送上门来了。
　　她翻翻唯一没有打开的小箱子，果然里面一卷厚厚胶卷状的东西。标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色戒》。
　　忙里忙外的收拾，后又切了水果拿了零食乐颠乐颠的准备看电影。想想还是拿起手机，发了句“谢谢。”
　　麦太太眉眼如花的样子。在结尾处泪眼婆娑，问易先生“你喜不喜欢我选的钻石？”
　　易先生柔情四溢，“我对钻石不感兴趣，我只想看你戴在手上。”
　　眼泪忽然就止不住的落下来，并不是每段爱情都会得到眷顾。舒悦哽咽着，塞了一大口水果，恨恨的想,以前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过的。
　　真的有……

　　大二的夏天宿舍里嗷嗷的叫，窗口时不时一对对小恩爱经过。
　　网上盛传，大一清新小学妹就要到货啦，大二的学姐打折促销了，大三的学姐买一送一了，大四的学姐就要下市了哦！亲……
　　各系积极联谊火热行动，舒悦所属中文系。女生成群，自是不少邀请。
　　班长本着负责任的原则慎重挑选，最后挑了金融。
　　喜滋滋的对大家说“我做了表格比较的,金融脱颖而出啊。大家放心吧，质量绝对有保证。”惹得班里几个男生捶胸顿足。
　　末了小班补了句“我为你们操碎了心，你们不会有人缺席吧？不去的后果都明白吧？格杀勿论！”
　　舒悦心里想，怎么都觉得像是老鸨卖女儿。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可就要送到狼窝里去了哟。
　　联谊节目无非是吃饭，K歌。一群太久没有得到爱情滋润的女生磨刀嚯嚯。小班穿了件火辣的红色及膝裙，裸色的高跟鞋细细长长。衬的皮肤如雪，要多骚包有多骚包。扭着小腰晃来晃去，惹得那些男生只差跪下来大喊女神。
　　舒悦低头猛吃，十四坐在旁边淡淡的喝水。“不去觅一个？”
　　她抬头，含着东西对着十四直喷“我娘说我现在还小，毕业了回去相亲就行了，她最近已经在物色了。”
　　十四厌恶的看她一眼，稍稍挪了位置避开喷射范围。“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舒悦懒得和她计较，左手拿叉，右手拿筷。继续和食物战斗。
　　忽然听旁边来了句，“哟！这不是冰河兄嘛？”
　　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黑体恤星矢！！
　　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嘴里的东西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只好装疯卖傻的笑。心里直念叨，无视我，无视我，无视我.……
　　谁知对方还从隔壁的旁边挪了过来，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发，“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舒悦擦擦油乎乎的嘴，露出吃惊状，“我们见过？不可能吧，我对人向来过目不忘。”
　　“尤其是颇有姿色的。”十四在旁边风清云淡的补了句。
　　她一边笑，一边稍稍挪了角度对着十四纤纤玉腿捶了下去。
　　“就是那个啊。后门口。”男生顿了顿嘀咕到，“算了，忘了就忘了吧。我叫方亦辰。”
　　如果不是后门口事件，这么一帅气可人儿过来搭讪。放在平时舒悦一定激动的冒鼻血。
　　天杀的！
　　舒悦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舒悦.。”
　　星矢兄，你不要怪冰河不能和你相认。抹泪啊……
　　“你真不记得了？”方亦辰皱着眉又追问了句。
　　舒悦人畜无害的笑，“吃不吃西瓜？”举着片小西瓜晃来晃去。
　　方亦辰斯文的微微笑了下，只觉得这个女生有意思。
　　啧啧，看看这笑容跟那天晚霞里的比有过之无不及啊。小方，不要怪姐姐装失忆。都是命呐，掩面挥泪……
　　十四在后面哼了句，“弱智女配星矢男。”
　　我们总是在回忆里垂死挣扎，那些印刻在身体里的，稍稍撩起，就心头麻麻的痛。即使是最甜蜜的开始，也免不了薄凉的结局……
　　舒悦对着电影泪眼婆娑。麦太太说，“我不想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在路上走。”易先生看过去，抬手付在她手上。“你跟我一起。”
　　你跟我一起，你跟我一起……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