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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世上之人大多一生忙碌,有的求功名,有人为前程,其实说到底,人心求的也不过是太平二字。可这两个字却是世上最难求的。

      东都安阳自古就是帝王所在,等到了后梁时更是以繁华昌盛响誉四海。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从早上起天就一直阴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飘飘荡荡下起了鹅毛大雪,只见这场雪,团团滚滚随风势,迭迭层层道路迷。阵阵寒威穿小幕,飕飕冷气透幽帏。丰年祥瑞从天降,堪贺人间好事宜。

      御史台的众官员们也搁下手中的案卷,往窗前凑去,坐在上首的御史中丞吴知远着了急,叫道“大人们,下场雪你们也瞧着新鲜?”

      几位御史叫屈道“吴大人,我们可都忙了七日七夜了,连喘口气儿都不成吗?”

      御史中丞哼道“想歇着,好啊,等十日后交不了差,咱们谁都得摘去纱帽回家歇着去!”
      “就差这一时半刻的?”几名御史一边回了座位一边埋怨。

      吴知远恼了,高声喝道“你们别不知道好歹。”这一声高了些,惊动到了内堂,就听有人问道“怎么了?”
      吴知远忙起身进了内堂,禀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我都听到了。”一名年轻的官员走出了内堂,温雅笑道“是不差这一时半刻的,都歇歇吧!”

      这几名绣衣御史如同得了天恩,起身禀道“陈大人,您是御史台的长史。您得替我们跟皇上说说啊,让在半个月内把一年的卷宗整理上呈,这不是叫我们死吗?”
      御史大夫陈少安笑道“都歇一会儿,别的过后再说。”
      几名绣衣御史哎声叹气地倒在了椅子上。

      吴知远瞧着他们,不耐烦道“怎么了,有得歇就不错了。”
      几名绣衣御史拖长了声音“是,多谢吴大人教诲。”
      吴知远怒斥道“你们……”
      御史大夫陈少安叹道“好了,都少说一句。知远,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吴知远忙紧紧随着进了内堂,陈少安满面的忧虑,问道“昨日你和呈之劝那个南阳郡守劝得怎么样了?”
      吴知远一听提到这个是一脸的晦气,叹道“别提了,也不知那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说了多少好话,哼,他就是听不进去,反反复复叨念的就是那四个字——守正不阿,能活活的气死你!”

      陈少安也叹了口气“呈之怎么说?”

      “他说?还不够他丢人的哪!昨夜里非要和那人斗气已被气得晕在地上,今早才抬家去了。”
      陈少安摇头道“算了,那人既是皇上指名要保的还是我来审吧!”

      吴知远知道再不快点就真要糟了,只得附和道“您不过问也不成了!不过,那人可是倔强的很,您待会儿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少安点点头。吴知远转身提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南阳的郡守就被带到了内堂,御史大夫陈少安摆摆手,左右会意将那人身上的锁链除去,又扶着他坐下这才退到堂外。

      陈少安温和笑道“听说您是先皇在位时延兴二十五年的进士,如无差错,请恕我高攀,唤一声年兄。”

      那人猛醒,急忙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御史大夫,只见此人二十上下的年纪,面如脂玉,长眉入鬓,凤鼻朱唇,真正是一副俊雅文秀的好样貌,不由脱口而出“您就是才情声震朝野的陈兄陈子理。”

      陈少安起身微笑“不敢当,正是在下。”
      那人也连忙站起来,躬身为礼“罪臣是南阳郡守谢守正。”

      “谢兄请坐。”陈少安与谢远对面而坐,解释道“我不称兄的官职,不过是私心作怪却并不因兄是带罪之身。”
      谢守正有些迷惑不解地瞧着他。
      陈少安大笑道“书生自有嶙峋骨,最喜交情最厌官嘛!”

      谢守正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子理兄果然名不虚传,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惭愧,惭愧啊,做官做得太久,都快忘了读书人的风骨了。”陈少安含笑地看着谢远“幸好还有谢兄这样的官啊!”

      谢守正自嘲笑道“我也是自身难保了。”
      陈少安摸着下巴,笑了起来“若圣上真要治兄的罪,怎么还会让您穿戴整齐,舒舒服服地待在御史台哪?小弟可敢说,在我这儿,可没人敢慢怠兄台。”

      谢守正刚直的面容上有丝丧气,微叹了口气,垂目不语。
      陈少安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劝说道“我已看了兄审同昌公主纵家奴强夺他人财物的卷宗,在这个案子里,谢兄并没有做错!”
      谢守正眼中有了光亮“你也认同……”
      陈少安笑道“不光是小弟认同,圣上也是赞赏的,不然也不会有此番安排。”
      谢守正热泪滴袖,哪知陈少安话锋一转“可兄也不能太过追究此案,总该给朝廷留几分颜面吧!”

      谢守正蓦地惊了“怎么,你是说我不该惩办那个倚权欺人的豪奴?”
      “不,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陈少安连忙表白似地摇摇头“那个豪奴自是当杀,而且也已经杀了,可再牵扯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守正有些明白过来,冷笑道“第一个落不下好处的就是陈大人吧?”

      陈少安愣住了,随即也负气道“谢大人你就能落得好名声吗?”说完了自己也有些后悔忙打圆场道“谢兄离京太远了,有些事情并不知道,这也不能怪你。”
      谢守正肃然道“同昌公主是先皇、太后最疼爱的公主,这次又是为了皇上的宠妃江贵妃抢的观音送子图。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少安心中紧张起来“你都知道还要追着这个案子不放?这不是找麻烦吗?谢兄,皇上已跟我说了,只要你向朝廷上个请罪的折子,不但前罪尽消还当为你请功啊!”

      “你刚才说要给朝廷留颜面,可论语中说过,上好礼,则民不敢不敬。上好义,则民不敢不服。朝廷的面子不是你我给留的,亏你也是两榜出身的进士,圣人的书你都没读好,你还敢说自己是读书人?”谢守正终于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了,这样的人品,这样的才情,居然却是这么个东西。

      陈少安气得眼前发黑,浑身直颤“你还真以为半部论语就能治理天下?礼记有云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与天子。你身为朝臣更该为君分忧解难,不该如此冥顽不灵。”

      谢守正大骂道“你身为御史大夫却谄媚逢迎,圣上的威名就是被你们这些小人带累坏的。枉你的父亲陈太傅贵为帝师还是有名的清明正直,要是他老人家还在世上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会被活活地气死吧!”
      陈少安“砰”地一声砸碎了手里的茶碗,叫道“来人啊,拉他下去,快拉他下去。”

      守在堂外的令史、官员们听着里面动静儿不对,俱冲了进来,惊诧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陈少安见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瞧着他,心中更是气急败坏,却不好表露在脸上,只得强压住火气,尽量平缓地指着谢守正道“快拉他下去。”
      令史们反应过来,上去就要拉拽犯官。

      谢守正厌恶地一挥袍袖,不屑道“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陈大人啊,您银印青绶,佩水苍玉,职掌、举奏百官违失,也可奉诏逮捕、拷问有罪的官吏,官位仅次于上卿,可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但大人却没把良心放正了,真是可惜、可叹!”

      陈少安秀雅的面容上早已是一片惨青,哆哆唆唆地伸着手指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吴知远眼见不好,不禁高声喝道“你们都聋了,还不快把他拉出去。”
      令史们慌作一团,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谢守正拖到堂外,只听他还在喊“玉为君子之形。陈大人,你令水苍玉蒙耻啊!”

      陈少安只觉着心口一阵儿发闷,眼一花就要栽倒在地上,幸有几个绣衣御史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吴知远快步追了出去,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把他的嘴堵上!一群废物点心。”
      几名令史无缘无故地挨了骂却也不敢还声,只得愤愤地拖着谢守正急步向外走去。

      吴知远回了内堂,劝道“大人,我不是说了,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心里却念叨“你可别在这要紧的关头躺下,你一躺下,十日后就得我去见皇上交差,那可就真要了我的命啊!”
      陈少安半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吩咐“给我倒杯水。”

      吴知远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陈少安皱眉敲着桌子,气哼哼道“谁要热的,给我倒碗凉水来。”
      吴知远愣住了“这外头可下着雪哪,您要喝凉的………”
      陈少安咬牙裂嘴道“不喝凉水如何能浇灭这心头之火?你们也不想殃及无辜吧?”

      这回总算是听出弦外之音了,瞧着意思,怕是再不喝凉水就要拿咱们出气了,几人一打眼色,急忙出去端凉水去了。
      等喝了几碗凉水,陈少安才慢慢平静下来。

      吴知远见他像是缓过来了,劝解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少安轻叹了一声“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自然有人跟我见识。”
      吴知远有些慌神了“您说的是上面?大人,咱们该怎么办啊?”
      陈少安面色青白,咬牙切齿“去查查他有没有相好的……”
      “相好的?这我上哪查去?”吴知远满头的雾水,暗道“他不是被气的发了疯吧?”
      陈少安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骂道“混蛋,你想哪去了?我是让你去查他有没有相好的官员,让他们快过来劝。废物啊,我手下的全是废物。”
      吴知远好不委屈,口中却应道“是,是属下该死。”
      陈少安怒了“你就是死也得把这事给我办好。”
      吴知远喏喏退在了一旁,这时只听得堂外一片大乱,有人嚷道“不好了,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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