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有光》发烧的鲸鱼

11、【小剧场】 溺水者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耳边传来清晰无比的嗡鸣声——他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不是外头汽车喇叭的声音就对了。他被吵得睡不着，反复地翻身。古怪的感觉顺着脊椎向上攀升，惹得他十分不悦。

　　看来后半夜是别想睡着了，他想。

　　另外半边床还残留着一点点余温——或许已经没有了，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坐起来，打开灯，不知道该做什么。床头有一本书，他伸手拿起来。

　　是凯特莫顿写的——《被遗忘的花园》。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几页，又放下。他现在脑子不够清楚，所以不想看那些复杂的人名。

　　两天前，确实是在两天前。

　　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的某个房间，医生带着眼镜在病历上面写写画画，侧着头跟旁边的护士说着什么，然后就听到护士小姐咯咯咯的娇笑声，以及宋医生你真逗之类的话。

　　他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的妈妈抿了抿唇，拳头又拽紧了一点。
　　医生换上了正经严肃的表情，用笔敲击着桌子，护士扭着腰出去了。

　　“手术过后一年内没有复发就基本上能好了。”

　　“那复发了呢？”

　　“……那会很糟糕。”医生说，“生命危险是有的。”

　　——是决定要做手术了。

　　正常人普遍觉得自己回活到七八十岁，因为那是平均寿命嘛。如果只能活到五十岁，就已经觉得要疯掉了，不能接受了。——因为五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要死了，“生命只有短短的五十年就要终止，多么悲惨。”

　　而他呢？

　　一年内会死。一个月内会死。一周内会死。一个小时内会死。很快就要死了。要不就死了算了吧。

　　他反复告诫自己，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另外半边床终于完全冷却，他忍不住开始想他的老师——叫银时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神志已经混乱了，竟然软下腰肢让别的男人操，操完了以后还一个劲回想。

　　他穿好衣服下了床，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