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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〇〇九、多情人伤情事恨海滔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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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董信又召集各号掌柜清点报账,掌柜们早知他反复无常,见怪不怪。只德号的朱掌柜原是他大哥董守管着的,新近才转来董信手上,只道他私事上放荡不羁,却不知他公事上也如此荒诞。午前刚说了一半便被打断,此时按下心中不满刚一开口,就见常在董信跟前的槚儿悄么声儿地进了来,附在董信耳边说了几句。朱掌柜的心一沉,果见董信摆手道:“今日就到这儿罢!”说罢又走了。朱掌柜心中郁恨,却也只能摆出张笑脸同另两位掌柜走了。
董信上车问槚儿:“怎么回事?”槚儿便回道:“周老板的人来请爷务必去喜福客栈接一个人,说爷去了自知。因周老板还未劳动过咱们,那人又急,就斗胆通报了。”董信道:“很对。”他又笑道:“去了自知?不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槚儿也笑了一下。董信便道:“你也知道了?且说一说。”槚儿便抿嘴道:“应是柳夫人罢。能令周老板着急且需爷出面的事。”
董信只微微一笑,便养起神来,槚儿便也不出声。半晌才听董信开腔,却是毫不相干:“若是薯蓣,早就问我为何不说话了。”槚儿又抿抿嘴,仍不做声。董信继续道:“赶年你们俩都十九了罢。”槚儿正色道:“难为四爷记着。他得出正月,我腊月就满了。”董信叹道:“真快。”又道:“腊月你便到柜上来罢,跟着老张。”槚儿忙道:“谢四爷恩典!”在车里便要磕头。董信摆手道:“早该放你出去,可那呆子实在撑不起来。”槚儿道:“有爷疼他,是他的福气。”董信哼了一声,又笑道:“也不知你哪儿来的这古怪脾气!”槚儿便也笑道:“幸有四爷担待。不过爷不再添个人?”董信揉头道:“全由你做主罢!眼下这位可不好糊弄,咳!”槚儿便道:“一时只好从家里找,也知根底。”董信便道极是。
这时已到喜福客栈,那客栈老板一早在门口候着,车停便忙过来打帘子,口口声声:“周老板请!”殷勤却献错了人。董信只管把脸一板,留槚儿与他周旋,那老板吃不出他深浅,急出一脑门子汗,将他几人引上二楼一间客房。
客房中躺着的果然是柳夫人。董信与她半年多未曾相见,今日一瞧,当真吓了一跳。这哪是艳冠京华十余载的柳鸣翠柳夫人?奄奄一息,形容槁枯,单薄好似一张纸片儿。董信忙上前诊脉,又问病因与吃过的方子,才知不过因感风寒,又未及时医治,以致病情沉重,但怎也不应沉疴至此。当下便知另有内情。令老板按原先的方子再煎一副汤药,嘱人细心守着,便领着柳夫人身边的丫头如意儿同槚儿去另一间客房仔细盘问。
谁知一炷香的时间就问出如意儿满屋子的哭声。董信素知她不是个警醒有心的,柳夫人凡事又亲历亲为,留她在身边不过看中她憨厚听话,便强压住心中烦躁,耐着性子问道:“把你知道的,拣要紧的说。”
如意儿点头,一开口却又哭。董信长叹一声倒在椅子里,头痛欲裂。也不知柳夫人怎么就那么着紧这个丫头,从来不准人随意呵斥。如今他急得百爪挠心,却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拿这废物点心是一点办法也无。他又一贯不是有耐心的,只能瘫在椅子上不住叹气。倒是槚儿有耐烦,不紧不慢地递帕子。
等帕子告罄,董信方半听半猜地将来龙去脉理了个清,却是风尘中从来不缺的戏码儿:勾栏女一掷千金赠银资商,呆书生却携款一去不回还!又一桩痴情空托付,又一件慧眼错识郎!可叹柳夫人素日里尝说婊子无情、心早成钢,如今反被情伤,自是心灰意懒,万念俱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