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之镜》小X自Z

25、阴谋（一）

　　安文格显然还是小孩子，虽然经历了成年人一生都不会遇上的苦难，心里还是藏不住事儿。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他的身世。他的父亲本是“封”的魔法使副使，掌控冰系魔法，他的母亲在生下安文格的妹妹时难产而死，而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孩只活了几个钟头便没了呼吸，所以只留下安文格一个孩子跟父亲相依为命。可冰系魔法使不慎落入敌人圈套，孤力对抗两位魔法使正使，曼达拉和尹歌不知为何提前离开，导致安文格的父亲最终因体力不支，死于亡灵系魔法之手。
　　其实我跟这一切都没关系的。尹歌和曼达拉抛下他不管的时候，我还在好好活着，读书上学。可是现在我成了尹歌的替代品，胸膛里跳动着她的心脏，这仇恨也就莫名奇妙又理所当然地算到我头上来了。
　　我权当他小孩子无理取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伤心不已，也就没有过多解释。对于那些解释不明白又赖到我这里的事，我能躲则躲。
　　索欧罗把麦丽哄睡了，回来想继续跟我们喝茶。安文格一心想着拜托索欧罗做的宝贝，我则一心要回到正常世界。这场茶饮小聚会就不欢而散了。
　　索欧罗还是不想放我走，提议：“不然叫安文格带你去找曼达拉吧。”
　　安文格先是排斥的表情，看到索欧罗富有深意的笑容后，好像明白过来。他朝我点点头：“反正你早晚要去曼达拉那里，不如我直接带你去。”
　　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说不出他们到底在策划什么。
　　“我……我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被别人发现我躺在洗手间，肯定以为我出事了。”
　　索欧罗安慰我：“放心，我都处理好了。”
　　“你？你做什么了？”
　　“只不过去了趟人类世界把你从那家咖啡厅的洗手间里抱了出来。”
　　“……”
　　“我用你的手机给跟你在一起的男生发了短信，说有急事先走了。”
　　“……”
　　“我找到了一个顶层楼阁，那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进去。我就先把你放在那里。你应该明白，有时候穿越过来几天都不能回去。茵斯特不是有一个厂房吗？那就是专门放她的地方。”
　　“……你还干什么了……”我有气无力。“专门放她的地方”……从这位德高望重，表面儒雅的男人口中，尹歌成了一件物品。那我成了什么？替代物品的物品？
　　索欧罗笑得开心：“我还把尹歌的日记本给你带来了。”
　　我咬牙切齿：“你动作倒快！”
　　索欧罗正襟危坐：“身为‘封’掌管国印的副使，这点小事是不在话下的。”
　　我气恼无比，可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索欧罗把一切后续都安排好，我都没有理由穿越回去了。面前两张恐怖的脸阴阴地笑，我越发感觉自己成了入狼口的羔羊。
　　“小姐，尽管放心。您是‘封’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们赢得战争的关键。安文格对‘启’的憎恨您无需怀疑，他还需要借助您和曼达拉的力量，又怎么会伤害您呢？曼达拉没有带上您、只身前往‘启’，多半是不忍您受到伤害。可是以您的性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吧。”
　　索欧罗一连串的“您”和假惺惺的敬语让我感到无比恶心。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尽管曼达拉把我当成尹歌的替身，我还是不会不管他的死活。借助尹歌的心脏我才能活到今天，我总该做些什么回报她。
　　可是，不得不防！
　　我思考一阵，提出几个要求：第一，除了索欧罗和安文格之外，必须有至少一个人知道我身在何处；第二，如果今晚不能回来，必须告诉我的父母我在同学家过夜，以免他们担心。
　　安文格看出我的胆怯，讥讽一笑。索欧罗倒是答应得直接。我问他，第一条怎么办。他指了指大门：“就像是骑士听到了公主的召唤，他来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身戎装的凡。
　　围在凡周身的火焰，散发出无比的热力，瞬间使得这座冰冷的城堡有了些温暖和活力。闯入城堡的火系魔法使一脸不耐烦：“索欧罗，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干什么？”然后，他就看见了我。
　　“你怎么在这里？”凡皱着眉问我。
　　唉，究竟要我解释多少次。我真的是无心看到了洗手间里的镜子，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可是凡要听的显然不是我的解释，他大约只想确定我平安无事。因为他很快打断我，对我的批评说得毫不客气：“错都在你。不能看镜子就不要上街。”
　　我理亏，但是为他的态度而深深恼怒。索欧罗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又把“欢迎尊贵的小姐”、“迷途的鸟儿”这套说辞展示了一遍。
　　大约习惯了掌管国印的副使这套天花乱坠的演讲，凡只捡重要的听，末了发问：“安文格也要一起去？”我真的很佩服凡“过滤废话”的能力，因为索欧罗的长篇大论会把每一个人都讲的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索欧罗回答：“当然。年轻人必须有闯天下的勇气。更何况这位年轻人……”然后就是把安文格的身世又重复一遍。我偷偷望向安文格，这个少年现在一言不发，眼睛紧盯着地面。索欧罗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深表同情，可我却不知道对他身世一遍又一遍重复，究竟会将少年身上的伤疤揭下几层。
　　凡秉承了上几代火系魔法使的优点兼缺点——脾气急躁，所以做什么事都快刀斩乱麻，他当然没耐心继续当听众，毫不客气打断索欧罗：“那我们即刻启程。曼达拉大约已经到‘栅栏’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索欧罗的魔爪，我们三人踏上征程。我偷偷问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也不清楚，我本来准备奔赴前线协助曼达拉，索欧罗派来的信使刚好把我拦住了。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这可能有什么要紧事。谁知道你竟然在他那里。你说你怎么穿越到他那里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
　　我只能闭上嘴。眼前的凡虽然早已不是那一晚留我过夜、跟我开玩笑、在我面前装可怜的细长腿淘气男孩，但我对他还是很信赖。他不像某些人，说一套做一套。我悄悄告诉凡索欧罗把我在人间的躯体放到了某个阁楼内，他明白我的担忧，叫我放心。
　　一路上安文格基本不说话，神色阴郁，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那是方才索欧罗给他的。我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总觉得跟两人的阴谋有关。凡也不太理我，所以我就有了充分的思考时间。
　　先讲一下我们身处的地点。“封”和“启”两国之间有几道山脉相隔，我们现在正在翻越第二道山脉，过了山头就是所谓的“栅栏”——地势形如栅栏，孤零零的平原中凌然树立起一座山峰，将连接两国的道路与东面道路拦腰截断。两国曾在此处进行过鏖战，死伤惨重。据说此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因为翻过“栅栏”，一直向东前行，就会到达两国争夺的圣地。
　　凡告诉我，根据自古以来的传说，先进入圣地的国家便可以得到天下。我却觉得，为了传说中的天下，两个国家都已经可悲地失去了原本已经拥有的天下。
　　还有一点令我疑惑，就是曼达拉突然间不再需要我。明明要前去迎战“启”的魔法使，他却没有把我带在身边。难道说我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找到新的花盆了？
　　我使劲儿摇摇头，在心里默念：我干嘛要想他？我巴不得他离我远远的！
　　一抬头，我发现凡和安文格都回头看我。我莫名其妙。凡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想谁了？”

　　天色已晚，我们选了一个歇脚处。凡用魔法升起火，烤了几只刚抓的野兔。
　　虽不是茹毛饮血，没有调料的兔肉十分油腻，我也不怎么爱吃。看着凡笨手笨脚用树枝穿了兔肉架到火上烤着吃，我突然想起那晚上他给我煮了方便面。可儿好像说过那是凡第一次下厨。
　　喝了些山泉，抵挡不住的困意就袭来。这几天穿越来穿越去十分疲惫，整个身体开始不听使唤。我拿着尹歌的日记本，抚摩着粗糙的厚封皮，想睡却冷的睡不着。
　　山里的夜风很凉，而我只穿了单衣。
　　凡坐到我身旁，依旧默不作声。可是顷刻间，我就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火焰的热力。
　　多亏了他，这一夜我睡得很好。

　　天亮后，我们继续赶路。离“栅栏”越来越近，我就越想折返，这大约还是因为不想见曼达拉。
　　马上就走出树林的时候，凡突然示意要我们停下。安文格仔细听了一阵，把我拉倒一旁，躲在树后面。
　　吵嚷声逐渐增大，原来是一队落荒的村民在逃难，身后“启”的士兵紧追不舍。凡冷声一哼：“这好歹也算是‘封’地盘，杂兵有什么资格在此撒野。”说罢拔剑上前。
　　安文格没有动，依旧把我护在身后。大约是因为凡对付几个小兵，即便不施展魔法，也显得大材小用。
　　几分钟的功夫，那一小队士兵就通通被凡处理掉了。凡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杀起不输于安文格。看着不远处的尸体，我心中是百种滋味。
　　他们的确是敌人，可一定要死吗？
　　我苦笑，若是让凡得知我的想法，他肯定会骂我傻。
　　身边的草丛似乎动了一动，凡反应机敏，霎那间一剑劈开草丛，剑尖直指那人的喉咙。
　　那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逃难女子。白皙的皮肤被林中的树枝荆棘划破了好几道伤口，左脸颊靠下的位置竟然还有一道剑伤，不知是不是被凡划破的。那女子尖叫一声，不敢动一下。
　　安文格上前：“似乎也是逃难的村民。放了她吧。”
　　可是，凡持剑的手却没有放下。
　　我摇了摇他：“凡，你看你都吓着人家了。”此时，我才注意到凡铁青的脸色。火焰男子依旧持剑而立，笔直的手臂不曾移动半分。他张了张嘴，声音很是苦涩。
　　他说：“没想到能再见到你，赛多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