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阡陌流苏

10、第9章 复谈

　　那一天我正准备出门，就接到了李言章的电话。自从我搬来小公寓，我还没有联系过他，不过张妈应该跟他说过的。那个只有一个号码的手机响起的时候，我还是惊了一下，因为没有做好准备，但我还是接起来。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大概这些日子公司有些忙碌，所以他也没有和我联系。他说，“我来香港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要见你。”我说，“我住的地方不方便你来，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好了。”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一个地址，他又说让周叔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会坐地铁过来找他。
　　约在自家的餐馆，见到他的时候，我看到他眼底的怒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开心。他放下手上的工作，敛了敛怒意，说道，“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先吃饭吧。”我刚要开口，他又说道，“边吃边聊。”
　　我坐下，有那么一分钟的沉默。我兀自出神，等到服务生上菜的时候，我突然见到一只手往桌上端菜，吓了一跳，然后条件反射地向四周望了望。
　　李言章正要把一盘菜往我这边移，见我如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是自家的馆子，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看了看他，拿起筷子吃我面前的菜。他又说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别墅不住，自家的司机也不用了，去住什么小公寓，说要来画画，也没见你画，你这样还不如回去熟悉公司的事情，早点接手。”我又吃了几口，然后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停了一停，复又说道，“还有，我恋爱了。我没告诉他我的家底，如果我一直住着别墅，他会以为我被别墅的老总包养了。”
　　他看着我，我也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情绪很复杂，我看不清。只听见他问我，“是谌宗吗？”
　　“是。”我说。神通广大如他，这些并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又问。
　　我忽然心虚，但还是努力掩藏起情绪，反问他说，“知道什么？”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似乎想在里面找到些蛛丝马迹，“比如他是谁？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以为他会问些别的，如果他真的问，我会和盘托出的。
　　可是，却没有。于是我说——
　　“他是影视大佬陈沪生的儿子。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眼前不禁浮现谌宗的样子，“他待我很好，我们正在热恋中。”
　　李言章似乎有别的话要说，但见我这样说，只是喃喃又怅怅到，“是吗……”我原是打算气一气他，以此看出他有多么在乎我，见到他这样，不禁心疼起来。
　　“我……”我正要开口。
　　“那你是要涉足娱乐圈吗？”他忽然又问我。
　　“不会。”我斩钉截铁。
　　他似乎是放下心来，情绪转变很快，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其实，你知道的，我可以永远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的。”
　　我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筷子停了一停，他的眼睛刻意避开了我灼热的双眸，然后他说，“你是真的爱上谌宗了吗？”
　　“我……”我怔怔。
　　“如果你的爱情不够纯粹，那有什么意义呢？”李言章又继续说。
　　“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回来吧，不要再玩下去了。”
　　“你真的要我回来吗”我的眼里满是期待。
　　对方默默。我仿佛可以感受到自己眼里小火苗的熄灭，于是定了定神，回答道，“伯伯放心，我和他的爱，很纯粹。”
　　“好，那么我要一个期限，你不能无休止地玩下去。”李言章说。
　　“不是说过吗，一年。”我说。
　　“一年，够吗？”他的话语里有种揶揄的味道。
　　我不理他，只是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想得心里像压着什么一样沉重又难受。本来好好的一次对话，不知为何生生变得尴尬而无奈。难道竟不知何时，我与李言章之间也有了猜忌与隔阂？明明可以敞开心扉，却在万般思虑下让本来要表达的和真的说出口的话差了十万八千里。原本的问题没解决，还添上了新的误会。但仅有的理智让我压下这种想法，不会的，我应该永远确信，我与他是彼此信赖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我有些怅然若失，其实只要他点点头，这一切都将改变。
　　可是，他不点头啊。
　　我不禁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如果我和谌宗的爱情不够纯粹，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是，李言章说的没错，尽管我一再否认，但是从一开始接近谌宗，我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那个日记本里的名字，到底和我父母、和李言章有什么关联。他到底在调查什么，那些隐匿的东西他从不对我说，那些悄悄被我撞见的对话也总在我出现时戛然而止，我很好奇。也许他会在我接手公司后告知我一切，而我迟迟不答应，使得他不能向我坦诚。而我恰恰相反，我希望得知一切真相，然后去接手公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矛盾吧，所有的扭捏说起来真是可笑，彼此就这么卯着一口气。
　　而我私心又想，如果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得知些什么，会不会让他刮目相看，然后……接受我？
　　那么，谌宗呢？
　　我心中一惊，不知何时，谌宗在我心里竟然有了分量。我要对他付出真心吗？还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了真心。可是原本的接近就带有目的性，会不会对他太不公平？我不禁反思，又有些愧疚。我应该偏向真相，还是偏向爱情？或许，我还是太天真。走着瞧吧，反正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而娱乐圈里，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人呢？

　　我有一些恍惚，半路上才想起来，上周就和谌宗说好，今天晚上去看他爸爸公司一个选秀活动的决赛，就是之前在商场看到过一个赛区预选的那个选秀活动。果然，傍晚他就打电话过来，我说我在外面，正好可以吃了饭过去，于是就说了时间和地点，到时候他来接我。待我匆匆吃完饭到了约定地点，谌宗也正好到了。我坐上车，向活动现场出发。
　　当车路过大厦进入地下停车场，我吓了一跳，这不就是我之前来问那盒子凤凰花的地方吗？！这么说，这跟李言章又有关系了，他又在筹划着什么，连我也瞒着？正想得出神，车停下了，我们到了。走进会场，已经有许多影迷粉丝到了，他们拿着各种支持选手的装饰品，看起来闪闪发光。我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决赛差不多就开始了。
　　经过之前的预选，决赛一共是十名选手。开场歌舞，选手们在台上又唱又跳，非常卖力，从旁边的大屏幕上，我看到他们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当歌舞结束，听到主持人介绍时，我才发现有两人是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一人是之前在商场预选赛见过的，我觉得有一丝奇怪的那个人，今天才知道他叫李诰，他也进入决赛了。另一人，是听见名字才再去看她的脸的，就是我回来的那个晚上，在车里看到的张叔钱包里那张照片的本主——他们的女儿，张澜。真是奇特的体验，原来，张澜的梦，是一个明星梦。
　　我的心里开始涌现各种情绪，既有对李诰的好奇，也有对张澜的探究。既想要好好欣赏这一次决赛，又有一些怅然和神伤。这些交杂在一起，算不上五味杂陈，可却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感觉。紧接着第一轮独唱就开始了，谌宗在一旁为我做着解说，讲各位选手的情况，看来他在这个比赛上也花费了一些时间，不知是因为要带我来看而特地做了准备，还是他原本就有参与其中。这十个人中，有好几个之前就有跟谌沪生公司的合作，甚至已经有人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了。从谌宗的解说中，我知道了张澜之前没有和公司合作过，而李诰已经在几部电影中跑过龙套，也知道了他有过做武行的经历。当然，还有其他的几位，其中一位已经是内定的第一名了。这样的比赛，办多了就失去了最初时的纯粹，牵扯到太多的利益纠葛，变得不再那么有趣。我又想，那些在场的粉丝们，又有多少是真正的粉丝，有多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呢。可能比赛本身，对于一些人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
　　我看向台上，张澜正唱完一曲，后面还剩下一个人没有唱。老实说，看到这里我觉得她是目前唱得最好的，那个叫李诰的，只能算一般。等最后的那个人唱完，排名也就出来了。张澜排在第二，李诰排在第六。第二轮是两两合唱，之前已经经过了抽签，很巧的是，我认识的这两人抽到了同一组。不过再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张澜唱得好，但也没有好到天籁的程度，即使她在这十人中表现突出。而她没有跟公司有过合作的空白身份，也预示着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这就会非常艰难。李诰正好相反，他虽然唱得一般，但因为跟公司有过合作，所以名次不会太难看，而他跟张澜合作，可以在唱歌上面得到帮助。我不知道他们的发挥会怎样，但我确信这个决赛的策划人一定是这么安排的。非常多的情形看似正常，但可能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影响到事情最终的走向，你无法得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哪怕细细追究，也发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一轮的名次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用张澜的第二先来说明观众不傻，唱得好的实至名归。但后面一定会有变数，我断定张澜进不了前三，即使她非常努力。李诰就很难说了。
　　第二轮开始，张澜和李诰那组正常发挥，拿到第二名，综合两轮排名，张澜排到了第三，李诰却已经从第六升到了第四。六至十名淘汰，剩下前五角逐前三。比赛看到这里，其实已经基本结束了，因为听谌宗讲的，前五都会直接和公司签约，第三轮的才艺展示纯粹只是才艺展示，即使名次有变化，也没有多大关系。到了这里，我竟然松了一口气，为了张澜进入了前五。这个姑娘挺拼的。
　　第三轮。李诰的才艺展示是武术，这很符合他原先武行的气质，五人中还有其他一人也是武术，但没有李诰的精彩。张澜的是水墨舞蹈，由于音响灯光设备配合不佳，整体来说呈现效果并不理想，尤其是中间有那么十几秒，处于无声的状态。虽然在我看来，她舞得大气而动人心魄，恰恰是在那十几秒的呈现中到达高峰，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内定的第一是一名妖冶的女子，但在我看来，她的演艺生涯或许在今天得到第一名的这一刻，就已经达到顶点，因为她已经为了这个顶点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张澜是第四名，如我所料，她确实没有进入前三。李诰是第二，第三轮又进步了两名。我看着屏幕中神采飞扬的他，依然想不通为什么上次在商场的瞥见会有异样的感觉，我无比确信，在商场见到他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剩下的两个名次属于两个男生，倒是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不过总的看下来，就发觉还是男生比较受欢迎，毕竟台下还是女粉的天下。快要结束的时候，谌宗在我耳边说，先走会比较好，不然等一下会很堵，离开会很麻烦。我欣然应许，和他轻手轻脚地在一众粉丝的尖叫网络唱票中回到了停车处。原来还有这么一轮，所以之后是不是还会有反转？网络唱票，坐在车里的我不禁笑出声来。“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谌宗笑着问我。“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刚才那个选手表演时，脚下没踩稳，一个踉跄。”我没有照实说，随便编了个理由。他也不知道怎么回我，只能顺着我说，“是挺搞笑的。”复又问我，“没有看到最终结局，会不会有点遗憾？”“当然不会，今天看得很开心。”我笑着看向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
　　他倒是专心开车，没有看向我，只是问道，“要吃点什么再回去吗？”“好啊，就去原来那家好了。”我答道。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不知怎么，今天特别想要再吃点什么，可能是因为见李言章没有吃饱？
　　正这么想着，电话打进来，我看了一眼号码，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是李言章。白天刚刚见过，这个时间打来，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男二女二一起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