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杜康》咪斯覃

24、怀孕

　　陆子衿回到家的时候，心情是十分舒畅的。只是推开门的刹那，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却让她敏感的察觉到屋里的异样。
　　张女士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屋里并不闷热，，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力道却有些大。秦默生坐在沙发的一头，低垂着脑袋，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看电视才是。
　　钥匙碰触锁芯，发出咔哒的声响，陆子衿是在众人的瞩目中出现在屋里的，所有人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屋里多出来的一个男人，陆子衿扫视了一眼，头发已经花白，身材肥胖，但是穿着却是不凡的，白色短袖衬衣，深灰色条纹西裤。那人的目光倒是在陆子衿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分钟。
　　陆子衿渴的慌，直接进了厨房，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的喝着。屋里的人都坐着不说话，她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拿了睡衣就去了浴室。
　　“人你也看了，这么晚了你该走了。”陆子衿在浴室里隐隐听到这是张女士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掺杂了许多不满，让人一听就感觉到怒气。
　　陆子衿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用心听外面的动静。屋里沉寂了许久，终于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宁静。
　　“淑珍，都这么多年了，默生都娶妻了，你难道还不能释怀吗？我这次是来看看默生，他毕竟是我秦尚坤的儿子，难不成儿子的婚礼我都不能过问吧？”陆子衿这才直到，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秦默生的爸爸。秦尚坤的语气里倒并不见歉意，一种隐忍的怒气在悄然无息的弥漫。
　　“儿子？你现在知道默生是你的儿子呢？当初你干嘛去呢？”张女士反驳的理直气壮，立刻让秦尚坤失去了立场。
　　“当年我不是迫不得已吗？再说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彼此都过的好，这都正是该皆大欢喜的时候吗？”秦尚坤比刚才温和了一些说道。
　　“迫不得已？哼，好一个迫不得已。”张女士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握住蒲扇的手忍不住发抖，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化作泪水在眼里打转。她蠕动着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默生，你听爸爸说，你的婚礼是大事，你工作忙爸爸是知道的，你安心工作就是，婚礼爸爸来安排，到时候你只用和子衿出席一下就可以了。”张女士走了之后，秦尚坤倒是放松了许多，他朝秦默生挪近了些，语气充满慈爱。
　　“爸，我的事情您甭操心了，婚礼的事情就算了，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早点回去吧。”秦默生没有抬头，缓缓的说道。他的话音刚落，秦尚坤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坐在那里垂着手一动不动，最终没有等到陆子衿从浴室里出来，他站起身，挪动着沉重的脚步，打开大门就出去了。
　　陆子衿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倒是安心了。她出来的时候，秦默生已经不在客厅里，她隐隐听到张女士房里传来小声的啜泣声，她叹了口气，就进了卧室。
　　这一晚，陆子衿却是辗转反侧，她心里是悲喜交加。想到明天自己将以经理的身份出现在超市里，她心里是有些兴奋的。可是刚才秦默生断然拒绝婚礼的声音又不停的在她的耳旁萦绕，她的婚姻有些沉重，又有些乏味，就连最基本的程序都省略了，陆子衿在床上想着，睁着眼看着秦默生坚硬的背影，泪水湿透了枕巾。
　　生活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澜，一家人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和气气，张女士依旧每晚要去小广场跳舞，陆子衿虽然升了经理，工作却比往常忙碌了许多，而秦默生，隔三差五的回来一次，算是给这间阴盛阳衰的屋子里注进一丝生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年，两年后，陆子衿的工作一如昨日，琐碎忙碌却是一片和气之声。她改变了先前王经理的嚣张跋扈，与每个区的导购关系颇为融洽。为了平等对待公司每一个员工，陆子衿首创区域轮岗制，这项制度起初受到抵触，却在推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得到大家的认可。梅姐、英姐每半个月就会在各个区域轮岗一次，公司姐妹之间多了一份了解，大家同工同酬，也少了争风吃醋。
　　秦默生在研究所里倒是如鱼得水，他踏实肯干，再加上年纪尚轻，深得所长的器重。当然，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陆广文的作用。这份工作本来就是陆广文推荐的，所长曾是陆广文大学同学，秦默生好歹算是陆广文的女婿，自然照顾不在话下。
　　这一日陆子衿惺忪着双眼起床，厨房里是张女士忙碌的声音，她慢悠悠的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从厨房的墙上取下围裙系在腰上，接过张女士递来的铲子，一手掌住锅把，一手用铲子翻动平锅里的饼子。张女士在一旁拿着勺子搅动着稀饭，眼睛盯着陆子衿刚刚起锅的几个金黄酥脆的饼，露出满意的目光。
　　待到秦默生洗漱完毕，一家人坐下来吃早餐，秦默生的面前摊着报纸，两只眼睛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的新闻。陆子衿盛了一大碗稀饭凉在一边，转身去了厨房将午餐装进饭盒里。
　　“默生，今晚回不回？”张女士一边用手撕着饼子往嘴里塞，眼睛盯着秦默生问道，这是她每天早上面对秦默生必问的一句话。
　　“不回，所里有事，这几天都不回。”秦默生没有抬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厨房里的陆子衿听到这话，倒是司空见惯，不见任何异样。
　　“你们都忙，就只剩下我这个老婆子整天无所事事。”张女士叹了口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稀粥。她是喜欢热闹的，盼着秦默生毕业，盼着他成家，可到头来还是她一个人消磨顾忌的时光。
　　秦默生倒是没有答话，张女士说的多了，他便学会了沉默。之前他还怂恿张女士去报老年大学，张女士去了没几天，又觉得没意思。
　　“你和子衿结婚都两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我这老婆子是活一日少一日，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抱孙子。”张女士叹了口气说道。
　　秦默生听到这话，将手里的报纸放下，大口将碗里的稀粥喝掉，起身穿戴整齐，就拿起公文包走了。陆子衿从厨房里出来，端起凉在一边的稀饭大口大口的喝着。
　　“子衿，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两年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是没反应？”张女士倒是不罢休，屋子里只剩下陆子衿了，她又将话锋转移到陆子衿这边。
　　“我也不知道。”陆子衿小声嘟嚷了一句，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饼子。怀孕的事情，张女士已经不止一次问她，之前她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倒是司空见惯了。
　　“不行的话，改天找个时间，让默生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张女士深深的望了陆子衿一眼，叹了口气。
　　陆子衿赶时间，将碗里的稀粥喝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将便当塞进包里，跟张女士道别，马不停蹄的就出了家门。
　　怀孕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好跟张女士来讲，按年龄来说，两个快三十岁的已婚男女，是适宜要个小孩的。可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和秦默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避。
　　她的逃避是源于内心，和秦默生每月为数不多的几次纠缠，她仍旧是充满抵触的心理。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不能从内心里接受。
　　至于秦默生，他的逃避应该是来自行动吧。陆子衿想，可能是自己的冷淡伤害了这个男人的自尊，每次行事的时候，他都会自觉地采取安全措施。他一个月回来的时间不到三分之一，忙是一个原因，可能更多的是逃避。
　　对于这些，她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是她不愿戳破。好在她找到了自己的领域，在这片属于她的天地里，她可以开怀的笑，可以活出真实的自己，可以摘下沉重的虚假面具。
　　这一天，最后还是发生了一件让陆子衿吃惊的事情，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她正在超市里巡岗，一路上与各个区域的导购打着招呼。等她从里面出来往外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等她抬头才发现是秦默生。
　　“还没下班？”秦默生立在那里，眼底是淡淡的笑，他望着陆子衿轻轻的说道。这是他不曾看到的陆子衿，已经两年了，他们从认识到结婚，他从未看到笑的如此开心的陆子衿。
　　“你不是今晚不能回来吗？”陆子衿有些诧异，她在这里上班两年，张女士和秦默生从未来这里一次，家里需要的物件都是她负责采购的，于是所有人就渐渐忘记了逛超市这门子事情。
　　“今天有事，所以就回来了。我在外面等你吧，你先忙。”秦默生说完，倒是不多逗留，他大步朝外面走去，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陆子衿回到超市的时候，里面的导购已经挺不住嘴了。“子衿，老公一表人才啊，你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些导购平日里跟陆子衿混熟了，便张口闭口的叫着子衿，陆子衿倒是欣然接受。
　　“子衿，待会买一袋大米，再买两壶油，你老公好不容易来一次，免费劳动力不要错过。”一旁的大姐凑过来大声说道，她一说完，立马引起一阵哄笑。
　　陆子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接受所有人善意的玩笑。下了班，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秦默生站在门口，背对着超市大门，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两个人也没说话，慢悠悠的一前一后往回走。
　　期间，陆子衿是想开口的，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站在秦默生的旁边，感受到来自他的气场，这个气场是带着压抑的气息的，她不由自主的就选择了沉默。
　　而秦默生，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他是第一次看到开朗阳光的陆子衿，她本来可以笑的那么舒畅，步履轻松，春风满面。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人除了沉默便只剩下隐忍。许多次，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好好谈一谈，可是触碰到她抵制的屏障，他又忍不住退却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并不长的一段路，陆子衿却觉得比平日要漫长。回去的时候张女士已经躺下，两个人也不多说，各自洗漱完毕就躺下，彼此相安无事，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