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明天》妖_幺

9、第九章

　　黄濑皱眉，支着双臂低头看身上的浴衣。

　　“小青峰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只高3CM怎么宽了一圈的感觉……”
　　“我这是正常的吧。”
　　腰带一收着装完毕。青峰抬眼对着黄濑上下扫了一圈。
　　“你才是，作为一个篮球运动员吃太少了。这点肌肉连我都撞不过怎么跟洛山那个中锋撞？”
　　“唔！”
　　黄濑眉头锁得更紧了。
　　确实，虽然至今为止在模特儿与篮球之间寻找平衡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如果要继续打篮球……黄濑偷偷瞄一眼青峰——不全力以赴地话，是绝对跟不上这个人的吧。
　　黄濑顿了顿，将衣襟往里又收了收，绑上了腰带。

　　青峰大辉正抬着胳膊支着门框看他。

　　青峰的新浴衣黑底竖条，散散缀着不甚起眼的樱瓣，将他外露的戾气稍稍收了些。穿浴衣的小青峰……自中学二年级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见？跟平时……很是不同的感觉呢……已经三年了啊……黄濑有些走神。

　　自己的浴衣穿在黄濑身上，略显宽松，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慵懒——如果黄濑收起球场上那股霸气的话。青色……青峰看见黄濑将衣襟收了又收，然后终于抬起眼看他。金发与青色浴衣……唔嗯，还不错？
　　黄濑晃了晃脑袋，有什么在耳侧一闪而过。青峰倏地抬手，抚上黄濑发梢。
　　“小青峰？”
　　“啊、不、没什么……耳环，还戴着。”
　　青峰被自己吓到。这个举动并未经过大脑思考，只是看见那道光，便本能地抬手了。

　　“……嗯。小青峰的礼物，当然会好好戴着~”
　　模特儿似乎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又或许，也是在刻意地掩盖着某些事实……本能的。

　　“小青峰居然也会穿带有粉色的浴衣嘛~”
　　“那是樱花、樱花！婆婆给做的。五月那件更粉，大片的樱花。”
　　“哦！真想看小桃的樱花！小桃很称粉色呢~”
　　“……一会儿就看到了。”
　　青峰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堵——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话说，婆婆是把小青峰当作孙女婿了吧。”
　　“黄濑你在开玩笑？”
　　纤长的眼角眯起，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嗯。开玩笑呢~小青峰真聪明~”
　　黄濑耸耸肩。转身时，眼角闪过一丝尚未来得及隐藏的忧伤。真不巧，被青峰抓了个正着。他直直盯着黄濑，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

　　“走吧。到神社还有点距离。”
　　“嗯。”

　　这一夜的神社永远人头攒动，黄濑将手缩在袖子里闲闲四顾。三年后再一次身处这样的场景，回忆的阀门被渐渐打开。
　　那一年，小紫原依然啃着棉花糖；小绿间抽到“大凶”后一整晚没给好脸色；小赤司一如既往地捉摸不定；小黑子淡定地拉着许愿绳；小青峰……
　　他不动声色地向那人瞥去——兜兜转转三年转瞬，当年那个闪着耀眼光芒的青峰大辉终于是回来了。

　　“黄濑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哲？！！”
　　“哲君？！！！！！！！”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引得周围目光无数。

　　“是。晚上好各位。”

　　“小小小小小黑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诚凛的各位一起来初诣。倒是黄濑君，怎么会在东京？”
　　“啊、啊……正好来找小青峰打球嘛，就被拖来了啦~> <”
　　几乎就要扑上去了……

　　笨蛋黄濑……见到哲我还没高兴呢，你倒是兴奋得跟只金毛犬一样……青峰在心里狠狠吐了个大槽。

　　黑子默默看了一眼曾经的搭档。
　　“黄濑君，新年愿望想好了吗？”
　　“咦？小黑子会帮我实现吗？”
　　“那倒不会。不过希望黄濑君的愿望能够实现。”
　　完美的敬语。
　　“小黑子……呜呜呜唔……”
　　“喂——黑子！降旗去那边排队了，大家在找你……黄濑？！”
　　“哟，好久不见小火神~”
　　“什么好久不见啊前几天WC才见过不是！”
　　“火神君你的语法。”
　　“哦、哦……”
　　“小火神~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哦~”
　　“喂你对黑子和对我的态度差太多了吧！”
　　“怎么会~没有哦~”
　　……

　　青峰大辉面无表情地在一边看着偶遇的三人组一言不发。而身边同样一言不发的桃井则是看着黑子水蓝色的浴衣红了脸……

　　“喂~火神——黑子——你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再不来章鱼烧要被吃完了！”

　　远处响起诚凛队长日向的呼喊。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了，黄濑君，青峰君，桃井君。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
　　“嗯嗯~新年快乐~小火神~小黑子~”
　　“新、新年快乐、哲君！”
　　“等你们来复仇。青峰。黄濑。还有……呃……”
　　“是桃井同学。火神君。”
　　“啊抱歉！新年快乐桃井同学！”
　　“新年快乐，哲。还有笨神。”
　　“笨神是什么你个蠢峰！”
　　“火神君。”
　　“小青峰！”

　　原本，不该这样的。
　　青峰胸口很闷。非常闷。没错，原本他该好好跟哲和火神打招呼，但是看见黄濑与两人热乎成一片，莫名就开始烦躁。
　　这样不对。
　　青峰想。

　　一行人终于四散开来。

　　“小青峰，那边的甜酒，要不要去喝？”
　　“哦、哦……”
　　黄濑的声音将他从走神中拉回。
　　“诚凛真厉害啊，居然集体来初诣！可没听我们学校那几位前辈说有一起来初诣呢~”
　　故意顶着一张惋惜的脸，眼中却只剩了甜酒。
　　“哦~那要是海常也在神奈川那边集体初诣，你却被我拖来东京，后悔？”
　　黄濑抬头，金色的眼瞳盯着青峰，那种眼神……质问？
　　“如果我说后悔呢，小青峰？”
　　“……”
　　青峰不禁皱起眉。
　　“后悔也没用。反正你现在在这儿，也没有末班车回去，衣服行李还在我家，还穿着我的浴衣。后悔有用吗？”
　　“……噗、噗哈哈哈哈！”
　　黄濑笑起来。
　　“小青峰你、果然是暴君！”

　　相互插科打诨的二人，听不到远处黑子淡淡说着“黄濑君穿着青峰君的浴衣”。
　　“哦？”
　　身边的火神当然没有聪明到能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黑子嘴角不动声色地上弯——明年，让火神君也去买一件浴衣吧。

　　“啊——抱歉抱歉只剩两杯甜酒了！咦小桃呢？”
　　当黄濑捧着两杯甜酒回来，只见青峰一人站在许愿树前。
　　“……跑去找哲了……”
　　“诶？可是小黑子不是跟诚凛的人在一起吗？”

　　青峰的右手搭在树干，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有些凉。他转头看向黄濑，温热的甜酒，晶亮的眼眸，即使穿着深色浴衣，黑夜中依然那样耀眼。

　　“五月可是个敢穿着比基尼就闯进诚凛训练馆向哲告白的家伙啊！”
　　“噗！”
　　黄濑一口甜酒喷了出来。
　　“小青峰这样说太过分啦~”
　　青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硬堵了回去。

　　“说起告白……”
　　“嗯？”
　　青峰侧首，眯眼看着黄濑。
　　“小青峰还没有被女生告白过吧。”
　　口气中满满的……得意？！这是什么？！
　　“老是凶神恶煞似的，不会受女孩子欢迎的哦小青峰~所以不用嫉妒我和小黑子~”

　　青峰气极——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想当年黄濑还没进篮球部的时候自己还是颇受欢迎的，也有过拉开鞋柜礼物稀里哗啦往下掉的时候——这小子还真是过分自恋了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两眼一眯有了个主意。

　　“黄濑。”
　　叉起双臂，淡定的口气。
　　“怎么小青峰？”
　　面前的人一脸笑眯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可恶。
　　“女生一般都是怎么告白的？”
　　“啊？”
　　“我也想知道——女生是怎么告白的。”

　　青峰很是得意。
　　区区黄濑，别聪明过头了，哼。

　　黄濑哭笑不得。
　　“笨蛋小青峰去问小桃不就好了！”
　　他本想这样吼回去的，出口却成了……

　　“……你生日那天不是听过了！”
　　啧啧。
　　“那天那女生告白的对象是你，我想听听我的版本会是怎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黄濑苦笑起来。

　　“你的版本……小青峰你什么逻辑……你究竟是要有多任性啊！真的，太狡猾了……”
　　在青峰不容逃避的视线中，黄濑仍是慢慢转过身去。双手捧着甜酒杯，衣袖垂落下来，似乎有些落寞的背影。青峰盯着这个背影，良久未挪开视线。

　　究竟是谁狡猾啊，黄濑。

　　“十、九、八、七……”
　　倒计时开始，人们开始喊出数字。
　　“六、五、四、三……”
　　黄濑开始跟着喊起来。
　　“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青峰。”

　　“还有——‘我、喜欢青峰君’。”【注】

　　！！
　　青峰猛地扭头直直向黄濑看过去。

　　“只属于青峰君版本的告白，大概也许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反正对我告白的女孩子一般都这么说……”
　　故作镇定地耸肩。无意识地，又拉了拉衣襟……
　　青峰双眼一眨不眨地深深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瞳，确认再确认——是的没错。只属于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温度的笑容。

　　“小青峰许了什么新年愿望呢？”

　　冬夜里轻起的微风，许愿树上的纸条飘动。

　　“新年愿望吗……”
　　青峰低下头。
　　“那大概是，可以打篮球一直打下去，直到再也打不动为止吧……”
　　沉默片刻，又仿佛终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青峰抬起头。清朗月光下，从未有过的认真而温柔的眼神。

　　“呐黄濑，我想说的是、不、我是说，你愿意一直跟我1 on 1下去吗？即使老到我们都打不动了……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这份心情，但……我们慢慢来？”

　　抬手，在即将触碰到对方一头金发时微微顿了顿，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修长的手指缠起一缕发丝，绕了个圈。他看见对方眼底温柔的笑意，还有太阳般耀眼的笑容。

　　“好。”

　　没有犹豫没有玩笑，黄濑的回答简单明了。

　　【注：此处黄濑模仿的仅仅只是女生用词。】

　　零点过后，人群开始三三两两散去。
　　“小青峰打个电话给小桃吧？这样找不到人啊。”黄濑正说着，青峰手机响了。

　　“啊……青峰君、那个、我先回家了，你跟小黄慢慢玩，人家现在难得回一次东京啦~”
　　“喂喂五月你好好说话！怎么了？”
　　“真的没事哦~就是、阿大……我失恋了……哲君……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真是的，我明明知道也许会这样的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所以我现在马上回家睡觉！今年的新年愿望就是找到一个新的目标~阿大也快点找个愿意跟着你的女孩子啦！老是这样篮球白痴就真的只有跟篮球结婚啦！”
　　电话中的声音有些哽咽。
　　“喂你在哪我送你回……”
　　“不用了我才不想被阿大看见现在的样子，很傻啦！就这样我回家啦！挂了！”
　　不等回音，桃井匆匆挂掉了电话。

　　“小桃……怎么了？”
　　黄濑小心翼翼地凑过脑袋。
　　青峰看着手机微微皱眉。
　　“哲他……有喜欢的人……”
　　“啊、啊……”
　　黄濑没有说下去。这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很多很多……

　　“不去找她真的可以吗？”
　　黄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已经很晚了。
　　“没事，五月可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各种各样的。”

　　身为青梅竹马，青峰非常明白此时五月最需要的是什么——相信归相信，想了想，还是输入了这样一条“今天下午去你家。去的时候让我看见你还活着。”，按下了发送键。
　　“谢啦阿大！”
　　短信倒是回得快。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啊。
　　青峰眼前划过五月的脸，还有哲的——转瞬即逝。

　　“那么接下来……”青峰转头看向黄濑，“五月让我快点去找个愿意跟着我的女孩子，不然就去跟篮球结婚。黄濑你觉得哪个更好？”
　　面前的人双肩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颤动越来越大，直到捧着肚子笑蹲在了地上。
　　“小、小青峰你、你真的笑死我啦~~~你果然是没被女孩子告白过吧！！”
　　“喂黄濑你笑得太过头了！！还有、别弄脏浴衣！”
　　这小子还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青峰气急败坏。
　　“呐小青峰，你还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哦~”
　　“哦？你说。”
　　青峰拿眼角瞥他。

　　“没有女生愿意跟着你，说不定有男生哦？”
　　青色的眼瞳眯成了一条缝。
　　“黄濑你很聪明嘛。”
　　“那当然~因为是本大爷嘛~”
　　大型金毛犬的臭屁自恋属性又开始发作——青峰想。

　　“我还记得——刚才可是有人答应了要陪我一辈子的，黄濑。”
　　毫不留情地完美回击。

　　“嗯，一辈子的1 on 1。”
　　大大方方的直击球扔回来。

　　“啧。”
　　青峰大辉，十七岁。在与黄濑凉太的语言1 on 1中似乎一直占不到什么便宜。

　　沉默。
　　青峰看了一眼黄濑。对方微笑。不语。他想知道黄濑心里在想什么，却读不出他眼神中的含义。黄濑总是把自己藏起来，藏得很深很深。难道在自己面前也不愿卸下他的伪装吗？青峰有些烦躁——每次都是因为黄濑，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明明总是在自己身边，明明仿佛触手可及，却总是……是啊，真的很想这样……这样？怎样？他想怎样？他想对黄濑怎样？！下意识地一把抓过对方手腕……

　　“啊！……”

　　黄濑怔了怔，不知是不是该抽回手。
　　青峰怔了怔，不知是不是该放开手。

　　继续沉默。
　　然后黄濑轻笑。

　　“小青峰，去看日出吧。”
　　“日出？”
　　“嗯~以前在东京湾看过，很久没看了，难得回来一次，陪我一起去看？”

　　比起微笑的眼神，更温暖的是掌心中的温度——安安静静握在手中的黄濑的手腕——他没有抽回。
　　青峰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手掌不动声色地下移，寻到对方的手指，交叉，握紧。

　　黄濑，你终于不逃了。

　　天空如火一般红——太阳跃出地平线前的最后时刻，总会将整个天际烧成如红莲铺天。黄濑趴在桥栏上默默望着太阳即将跃出的那一点，打了个哈欠。
　　“困了？果然还是该回去睡觉的。昨天1 on 1完也没怎么休息。”
　　“难得嘛~我还撑得住，反正平时原本也睡得少。”
　　青峰于是想起黄濑在学业篮球和模特儿之间平衡时间花费了大量精力，他那好强的性格和高傲的自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输给任何人的——不然也不会三年来拼命努力终于追到了自己身边。篮球也好模特儿也罢，黄濑他从不曾放弃，即使如何辛苦，他留给他人的永远都是笑容。
　　有这样的人相伴，怎会无聊？
　　有这样的人允诺一生相陪——青峰大辉，你用什么来回应？

　　“啊！看见了！”

　　黄濑直起身，伴着惊喜的呼声。
　　青峰将视线从黄濑身上拉向地平线——不得不再次感叹，刚跃出地平线的太阳……真小啊……

　　谁都没有说话。

　　新年初日凌晨的东京湾静谧而安详。从偶尔来往的车辆中可以看到两个180以上的高大少年穿着浴衣立于桥栏边，搭在栏上的手似乎交叠，又似乎没有。初日的阳光自天际射来，映得少年周身光晕忽闪，迷了人眼。

　　“黄濑，”青峰淡淡开口道，“一般恋人的话，这种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黄濑转过身，抬着下巴将青峰上下打量了一番。

　　“大概，也许，会拥抱吧……小青峰想拥抱我吗？不过小青峰你估计不行——除非你长到小紫原那么高。”

　　“哦？”青峰笑笑，“不试试你就知道不行？”

　　话音未落一把抓过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那颗金色的脑袋按在了自己颈窝。

　　“弄脏我衣服的事，我还记着呢——黄濑。”

　　怀里的人闷闷笑起来，颈窝处的脑袋微微颤动，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

　　青峰想。

　　“新年快乐，黄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