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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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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从军的壮丁们后才一个月,腾空得到消息,青海战事,半数将官和士卒阵亡。
本来门庭若市的募兵之处立刻冷清了很多。倒是大量胡人被子女抬为良籍的新颁好处所吸引,纷纷咬牙带了兵器从军。而府兵几乎已经绝迹。国家开始征兵役。
有些人来找长公主。长公主不想应付,直接……让李拾遗辞去职官,只留了没有俸禄实权的散官名头,结伴去……腾空提过的黄山和敬亭山。师傅打算让李拾遗以他的名义在当地买田地产业,并购买道观的受田,还向腾空“传授”不少经营之道。
“……不要太依靠你父亲的官位。即使做得一人之下的相位,总也有失势的时候!你最大的倚仗,是李氏。”
“是,腾空明白。”
“唉……躲在铜门之后战战兢兢等死的日子……”
长公主声音越来越低。童年和少年时的起伏阴影,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她甚至对亲兄弟、当今天子都有着深沉的忌惮。
腾空当作没听到。
“嗯,腾空,你留在京中是要听战报的……那就多做些药酒吧。”
“是——”
专供师傅的,和用来换金子的,是不一样的。前者不求珍贵、只注重对那两位有些年纪的人有效,而后者则是越贵越好。嗯,是时候将自己亲自制作、不假人手、配方保密的“仙酒”拿出来换金子了,呵,她们自己折腾出来的品相难看但药效还行的灵芝可以用了。
腾空手下和玉真观里,男女老少、冷热体质应有尽有,再加上要多少壮年士卒有多少,且因为她的药不是伤药就是滋补的,吃不死还有赏……所以那些人都死心塌地当“药”人。更别说价格堪比黄金的药酒。此外,这“仙酒”用的材料全部是著名的好东西,加之分段酿制、浸泡,品质委实很好,与她指点女孩子们特制的花香薄脂膏和薄脂粉搭在一起卖个高价也是理所应当的。
***
别院偏凉寒。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融化时,站在外面冷得透骨,但神志也异常清醒。
腾空的体质早就修炼得不那么怕冷,加之有轻暖的棉袍和装了木底防滑倒的朴实厚靴子,即使在这滴水成冰的夜,也不会冻到。
嗯……对了,她前年曾出钱让山东一处庄园用冻过的葡萄做酒,现在不知道如何了。当时可是付了半数定金,预防葡萄彻底坏掉的损失的。
慢慢走回不算太暖和却也并非冰冷的屋子,她又想起静夜诗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算了,该成雪吧,哈哈哈!……嗯,要记得采集雪后的梅花……乱七八糟地想着,腾空正式躺下休息。简单得堪称简陋的卧房内,除了书、榻、床和火,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连榻布暖褥也不过细麻和一层不算厚的普通拼接毛皮,完全不似一个千金县主。要不是墙边小几上的琉璃瓶和里头的酒还值个二两金,大概连盗贼都懒得光顾——当然,她的衣冠履行头还是很贵重的,但这些都是御制,即使偷走了也难以出手。
战报到她手里时,阵亡名单上没有见到几个熟人的名字,腾空也就稍微安了下心。那边已是极寒的季节,滴水成冰,故而少有兵事,顶多是饿极了抢些吃食的小冲突,要再次大战也是明年的事了。
她开始试新药:药油和草药包。这回是直接召来兵部的人,找来无数有旧伤痛的军官士卒——试药!而被拿来做试验的人和帮忙干活的军医士们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这让腾空颇为汗颜。
“这油的推拿手法也无甚要紧,倒是部位尤为重要。”
“除了疼痛的地方,外加一个穴位。只能是一个穴位,不然普通人记不住。”
“可还是要写全。总会有懂点医的,或是周围能找到良医的。”
“也是,譬如将军们就会去追根溯源的……唉,最便宜也要三十文啊,你说兵士们一月才几文……”
“好歹,他们在军中,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再得试试到底哪几个穴位最要紧。”腾空拍案定论,所有人立刻停止聊天,找人的找人,查书的查书。
与腾空一起试验研究的三位九品军医,还有无数打下手的。
基本上大家已经肯定了药效,现在商量的又是腾空最为精通的穴位,她自然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御制典籍的事远未做完,但她的那一份已经结束,当然也以高价陆续地拿到半屋子书册的抄本——京中好些位贫寒读书人由此得了三年的生活开销和免钱的补气药茶,看病抓药也全部不要钱,高兴得很。
腾空自己又花了好些时候,整理过大量笔记书籍后,写了五种针对不同年纪体质的养颜安寿要点,一种一册,每册都是她亲手写就,纸张考究、字迹清隽,涵盖饮食起居、情绪涵养、针灸药石等等,配上雕了四季花朵的四个精美木匣、匣中都是用细纱袋装着的碾碎的四种药茶……让长公主在宫廷中作人情。而之后,闻风而来拜会、“参道”的贵妇们不仅让腾空筹措了修建自己的道观、购买受田的金钱,还结结实实地孝敬了师傅两百亩上等水田。
“腾空,宣州民风儒雅,气候温和,药材出产也多,还有你喜爱的温汤沐浴。不如不一起去?”
这问题由李拾遗来问,让人不由得多几道斟酌。
腾空沉默片刻,给了一个答案。
“我父,一心要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对我慈爱容忍资助良多,远超过其他女儿,就是看重师傅对我的疼爱。”
李拾遗点头。一时也无言语。
“现如今,父亲他已位至尚书,且入得惠妃的眼。虽然尚书府送我的节礼只多不少,但我已无大用。”
“腾空,放心。之前是丽妃、德仪,现在是惠妃,王氏无子无宠,后位已废,惠妃出身武氏、不会立后。太子,不得圣心。可,之后呢?总会有新鲜的聪明美人。可不论荣宠承继,殿下是当今天子胞姊、未来天子的嫡亲姑母,永远不变。”
腾空亲手将金绿色的醇香茶汤斟入李拾遗面前的彩瓷茶盏里。他最多能接受一天一碗药茶,但其他时候更喜欢腾空出不小的代价让茶园单独炒制的清茶,这种不加任何料的茶微苦、回甘,但茶香悠长、口齿留芳,与浓烈的煮茶、调味茶口感完全不同。
李拾遗因为长公主的关系,对腾空很有长辈之风,也比李尚书更像一位父亲。他们两个很少单独说话,可每回谈的都是大事。上一回,他们让不用人伺候,谈的就是太子之位。不过这样的纷扰,与长公主、腾空这样的身份毫无干系,她们是女冠,更是不可能参与夺嫡的李氏皇亲,嫔妃、太子,再变化也不会动摇她们的地位。
“是啊……我父亲也不会变。”她幼时就在父亲眼中看到的野心,至今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