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节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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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十一月了，2010年对广州来说，倒是有些特别。
对沈清安来说，艺术生十一月赶集过年一样的生活，整整过了六年，也就今年有些特别。
广州迎来了亚运会、亚残运会，沈清安不但迎来了亚运会、亚残运会，迎来了年展，还迎来了赵靖云。
主要是她尴尬的两重身份让她在亚运会、亚残运会上平白揽了不少活。
常乐之前就有问过她，想不想留校。沈清安觉得，自己的性情确实应该找个稳定的工作，搞创作的时候慢悠悠的，虽然爆发起来又好又快，但积累酝酿铺垫的时间之长、精力投入之多是别人都看不到的，她还需要绝对的自由，在非功利、淡泊无求的心态中邂逅灵感，这种性格在成名前做画家估计得饿死，签约了画廊又肯定得给逼死。
但若能同时在美院里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就能让她在创作上有所缓冲，一边上课带学生，一边指导、示范基本功，讲评课程作业，带带各类写生。她本就是学院派风格，这对自己来说也是教学相长。
另外，她自己也很喜欢当老师，学生的技法或许是稚拙的，作品或许还不够完整和深入，但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却不是时间推移、经验累积和技法追求所能做到的，这在本科生和研究生作品的对比中，就能体现出来。她喜欢这种炽热的力量，她喜欢眼神发亮、生命力恣肆、创作热情澎湃、青春无畏的青年学生们，就像世人终于发掘了梵高的价值，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了震撼那样。
她还很喜欢分享的快乐，她在讲台上讲自己擅长和热爱的一切，永远是那么陶醉、忘我，幸福得无以复加。她喜欢与后辈心灵相通的默契交流，喜欢彼此关照和敬慕的感觉，而能在他们的人生选择和成长成才中尽一份力，她也觉得充满了成就感和自豪感。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要把握留校的机会。但八大美院历年来纷纷坚持减少招生数量，提高教育质量。X美全日制在校的本科生、研究生加起来也就5000，教职工不过500。人事上岗位饱和、编制吃紧，人才引进上门槛越来越高。
传统造型专业，尤其是绘画，整一个大师云集，教师岗连续两年都缺编。导师张思承教授希望她留下来当助教，聘行政岗，先做行政和学工，等省人事厅的编制下来再转岗；设计类专业则由于市场需求的缘故，学科建设和专业设置上多有新发展，不断有新兴专业报批建立起来，视觉艺术设计学院的数码艺术设计系就还缺人，有教师编。有个CG课程就很适合沈清安。由于她长期跟着林老师、禹老师接一些工作室项目，一来二去也很熟络。
两个学院都伸出了橄榄枝，岗位和发展倒是各有利弊。能留油画系，聘教师岗是最佳选择，在岗位不合适的情况下，只有采取迂回策略。做行政和学工对沈清安来说虽可胜任，却明显有烦难之处，她并不擅长与人过多的打交道，最烦处理上下级关系，就怕琐碎、板正、繁冗的服务性工作会束缚自由、消磨锐意，侵害她创作的空间和活气。更怕聘了行政岗后转岗遥遥无期。
争取数码艺术设计系的教师岗算是一步到位，但一是在专业对口程度上必然不如油画。二是不同于油画系长期以展览带创作的教学风格，设计系多是以项目带设计，最大的区别就是参展纯创作的空间很大，能较好地坚持个人创作理想，偏向纯艺术追求。而设计商业性浓厚，一拿到项目必然是乙方的身份，等你跟甲方讨论起造型色彩设计感、审美新颖和谐度，对方直接拿毫无审美品位的要求和毫无新意的传统模式甩你一脸，对上沈清安这种“不自由，毋宁死”，向来很有艺术个性和持守的人（其实是讨厌改稿和受制于人）来说，也是无上的的煎熬。
沈清安很是纠结，一朝回到高考前，纠结学文、学理还是学艺术，学国画还是学油画那当儿。不同的是，当时她拒绝了赵靖云的帮助和质询，而此时，她除了征求父母意见，更多的是向赵靖云倾述、抱怨、讨论，听取他的分析和建议。
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有一个人，温和而耐心，冷静而可靠。能够与你互相倾诉和安慰，互相扶持和依靠、互相抉择和进步。这种亲密无间、相濡以沫的感觉。
他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其实你知道，他对待你的事甚至比处理自己的事更上心。
他说：“其实我是自私的，不过是希望你的人生和未来能够有我的作用和存在。”
但你还是感激和欣慰的，他和你一起选择人生、创造未来，多么踏实和美好啊。
最后讨论的结果就是双管齐下，在实践中探索和检验适合自己的道路。所以，为了给自己谋个好归宿，她只好调动满腔热情同时配合两个学院的教学和工作。一边积极准备油画系作品年展，一边协助李老师、禹老师跟亚运筹备组宣传部的项目，一个青少年迎亚运的网络视频赛，一个南粤风采系列展板的设计制作和布展项目。
这一日已是周末，沈清安已经在海珠那个平日里不常用的教工宿舍宅了三天了，除了画画就看竞赛视频。赵靖云没事的时候，也就是过来熟稔地打包或者叫外卖，坐沙发上打瞌睡或用笔电写论文的节奏。
沈清安还在帮着海选参赛视频，下午有碰头会，要把初选视频交评委组。某些视频制作得也太粗糙，地震版（镜头不稳，时常剧烈动荡）、雾霾版（画面模糊不清）应有尽有。镜头抖得慌，晃得她一阵头疼。
还剩最后十几个视频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偷眼看了下坐在沙发上的赵靖云。
又直着身板打瞌睡……
这人读中学的时候就练就了这一技能。
她突然就起了玩心，猫着腰挪近了，随手扯了条搭在旁边椅背上用得半旧的褂裙向他兜头一罩。
赵靖云果然警醒，带着她的手腕顺势一倒，齐齐跌坐在沙发上，自然滚作一团，褂裙兜头盖脸的就把两个人的视线都遮住了。
“长进了啊，不怕了？”赵靖云笑道，指尖在她腰际点了点。
沈清安天生怕痒，触电一般迅速坐了起来，一把将褂裙掀开，嬉笑道:“你上次给我件白大褂，我回你一件褂裙。”说着又勾着褂裙的带子往他脖子上套。
这褂裙还没洗，虽然也不脏，但几笔灰蒙蒙的大笔触上一道道斑驳的姹紫嫣红，才不怕治不死赵靖云个洁癖+强迫症患者。
看着他本能地偏了偏头，沈清安就觉得好笑。
赵靖云的洁癖，不知道是职业病还是性格天生如此，有一次沈清安去附院等他下班，也不想惊动他，就在他科室外面闲晃，他蹙眉把她拉了进来，大概是心疼她在外面没着落，又舍不得跟他打招呼。又拿了件干净的白大褂给她套上，就按着她坐里面去了。
沈清安问给她褂子干嘛，他道：“医院里人来人往，病人多，桌凳也不干净。”
沈清安抽了抽嘴角：“那我洗了还你。”
赵靖云看了她两秒：“不必。”
“？”
“光洗怎么够，要消毒的。”
不过赵靖云却没有如她预料地避之不及地迅速把褂裙脱扯下来，反倒是站起来把腰后的带子也拉起来紧了紧，起身去收拾沈清安扔了一地的东西。杂志、画册、草稿、废稿、笔记本、画框、抹布，满地狼藉。有朝一日沈清安成名了，或许这一寸地的手稿，就是一寸金。不过现在，还真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居然穿上了，你不嫌弃？”
“把你这狗窝收拾完了再洗。”
“你能忍？”
“你这环境更不能忍。”
“医科生不是都很忙？”
“是普遍情况，”赵靖云淡淡答道：“也有特例。”
“是你不学习不干活吧。”话一出口，沈清安突然醒悟自己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免费劳力还调侃人家，是希望对方撤手不干么。
“课后复习、频繁加班都是效率低的表现。”他倒一点也不生气，依旧语调平稳地解释了一句。
“说谁呢你。”她轻笑，朝他肩头狠推了一把。
赵靖云也就不再理她，沈清安明白这是督促自己继续干活的意思。赵靖云倒是贴心，做事安静平稳，沈清安在工作收尾前，也就抬了抬脚，让他的拖把在桌底过了过。
2点，终于赶上开会交差了，沈清安提了个资料袋就飞奔到门口穿鞋。临走又想起来有个名册没带，赶紧朝里面喊：“靖云，帮我从斜挎包里拿我的文件夹出来，速度速度！”
书包里一本印刷用色谱，一本傅抱石作品集，一本速写本，哪有什么文件夹？
赵靖云迅速翻了翻，又仔细检视了一下，最终还是满脸疑惑地对上了沈清安满是焦灼期盼的眼睛。
知她穿了鞋不好进来，他加速紧走了几步到门口，直接把包递给她。
沈清安劈手夺过书包，一把掏出傅抱石的集子就往外跑。
原来所谓的文件夹就是这个。所谓行住坐卧皆修行，观察体验生活、观摩大师作品也是提升创作能力不可忽视的点点滴滴。
“一边翻密密麻麻的文件，一边还能欣赏大师名作，这才叫化沉闷为享受。”沈清安见他眼神了然而赞许，便突然停了步子，无比陶醉惬意地在他面前翻了翻集子，一页页光滑的铜板纸间，夹着各种文件票据。寡白的A4纸到底小一号，遮不住本就淋漓磅礴的山水。一股子沉厚的雅意就这么扑面而来。
“这会儿就不怕迟到了？”
沈清安傻笑了一下，拔腿继续跑。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节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