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韦文兮

37、潜意识

　　“算了，还是我先说吧。”隔了几秒，见赵靖云还未开口，沈清安语调沉缓道：“昨晚一定很失态，别在意。”
　　“哪里，你表现得很好呢~。”他嘴角一提，笑意甚浓，语调上扬，言语和表情都戏谑而充满深意。有个词叫怒极反笑，说明人在某种情势下会反转，会有很极端很意外的行为情绪反应。看赵靖云现在的状况，大概是闷骚窘迫至极后行为陡转，业已忘却之前的百般纠结，彻彻底底没羞没躁地耍起了流氓。
　　“什么表现？”沈清安只觉出他语带双关、内涵深厚，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赵靖云并未接话，只是上前一步，把她逼得背抵上墙面，双手撑在她两耳畔，同时带上了说话时又暖又痒的吐息，立体声一般在她耳际颊边下颚处萦绕流连：“就这场景，想起点什么来了么？”

　　沈清安皱眉把脸别向了左侧，迅速躲开了他闪着异样光彩灼灼欲燃的目光，抬起右手去拨他的手腕。
　　他却并未罢手，任她又拨又拍，兀自岿然不动，右手依旧撑在她的脸侧，抬起左手，用指面缓缓擦过她的右脸颊，轻拨了下她的下巴，又迅速顺着墙面滑下，捉住了她的右手，手指与她的穿插紧扣。眼睛自始至终紧盯着她，语调轻挑地上扬着询问：“嗯~？”

　　她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却是一阵骚动，竟隐隐地希望他能更放肆更流氓一点。
　　楼道突然有人声响过。
　　她这才陡然清醒，打消了心头不自觉溢出的朦胧绮思，忙不迭地趁他手放松时，挣脱了，寻隙从他腋下一闪身逃了出去。羞怒的心绪倒是难以平息。
　　“逃什么，你不是喜欢我么？”他一欺身，又挡在了她身前，就着她被绊住后不自然的前仰姿势把她带往怀里：“昨晚你可是很主动地扑过来的呢。”

　　“流氓！禽兽！”
　　“好过昨晚的禽兽不如。”
　　“……”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惊呆了。

　　半晌，沈清安轻咳了一下。
　　赵靖云马上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笑道：“你不如…，就从了我吧。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在之前已有铺垫，也算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沈清安沉默片刻，突然扬起嘴角，狡黠一笑：“你这是要负责的节奏吗？”
　　“嗯，我是认真的。不过，以后还要靠你创造机会来让我负责。”
　　“你！”她指着他的鼻尖怒目而视，半天说不出话来，几秒后声音一低，弱弱地问道：“会不会…，太突然？”
　　“这并不突然。我想你跟我一样，心里是早有预见和准备的。酝酿了这么久，我们差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赵靖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很乐意再说一次我爱你，你呢，答应还是拒绝，给我一个答案。”

　　“胡说！谁跟你一样来着，少自作多情了！”
　　“还嘴硬，别心口不一。你表过白了，那时我清醒着呢。”
　　“我不清醒啊！”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我拒绝。”
　　“太好了，我们在一起了。”

　　“我都说了我拒绝，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拒绝让我再说一次我爱你，那不就表明之前的表白奏效了？”
　　“我认识你这么久，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沈清安气急，伸手就要打他。
　　“你这种充满爱的笑骂，分明就是‘打是亲，骂是爱’的典范。”
　　“赵靖云，你混蛋！”沈清安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小臂上，发出听着就叫人肉痛的“啪”的一声脆响。赵靖云反倒笑得更为开怀，就势握住了她的手，拉着按在了心口，眼神笃定地再说了一次：“我是认真的。跟我在一起吧。”

　　沈清安只觉得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半晌，魔怔般地点了点头。
　　饶是赵靖云这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也绽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给了她一个异常狂热的拥抱。沈清安只觉得后脑被他的手按得生疼，下巴生硬地磕在他的肩头，胸腔被压迫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可是心中那排山倒海的喜悦却一如在除夕夜里看着茫茫黑幕中伴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肆无忌惮地绽放的绚烂烟火，整颗心都被那种无休无止的喧闹暴烈、张狂刺激搅得惊恐烦躁，但又知捂住双耳和移开视线都是徒劳，只能在烟花炸响的一瞬，被蓄积已久的灼热壮丽震撼得无处可逃。

　　下午2点，沈清安如约作为嘉宾参加研会举办的关于创作的主题交流会。
　　台面上正如火如荼地交流了好几个话题。
　　沈清安有些分神，满脑子都是中午一起吃水煮鱼的场景，气氛时而凝滞时而欢脱，很是微妙，两人相处起来跟以前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哪里都不同了。
　　“沈清安学姐，作为此次交流会的重量级嘉宾，你一个话题都没有参与呢，要不我们来个专访好不好，各位学弟学妹一定要抓紧机会问沈学姐问题啊！”
　　“嗯？”沈清安一愣，涣散的神思终于被稍微拉回了一点，神经突然紧了紧。

　　“沈学姐，你觉得绘画创作首先要具备什么主观条件？”
　　“要有表现的欲望，表达的欲望，想画才能画。”
　　“画画时你都想着什么？”
　　“刚开始画的时候肯定在想，各个地方要怎样组织才能和谐，才能表达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和情感啊。”
　　“我感觉沈学姐的画风有种说不出来的自由和灵动，并不像是用如此学院派的作风画出来的。”
　　“谢谢夸奖。画进去了以后确实跟刚开始又不太一样了，我状态最好的时候脑海里并没有画，而是天马行空，或者沉浸在回忆里，我都怀疑自己是潜意识在作画，那感觉很好。”
　　“学姐好像除了油画以外，还有很多水彩作品，是风格和偏好和水彩更默契吗？”
　　“确实也很喜欢水彩，水彩是特别自由灵动的画种，画画的时候，看着颜色流淌，就有种莫名的快乐，头脑完全放空，什么都想不到。也常常因此收获不少惊喜。”

　　“学姐，你的表情好幸福好陶醉，虽然作为艺术生我也有不小的共鸣，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学姐你是恋爱了吗？”
　　“这个……，没有啊！刚刚是谁问的问题？”沈清安猛抬起头，眼光往发出声音的远处扫去，好熟悉的声音。
　　“谁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学姐刚才是想到某人了吗？”主持人顺势接过话来，很快又拉回了正题：“学姐也可以说说理想伴侣是否能促进创作啊。”
　　“可以的。”沈清安微笑道：“他能欣赏你的灵性，并给予你源源不断的灵感。”
　　因为，他在你的潜意识里自由游弋，在你的回忆里报以笑意，他存在于你每一幅画里。

作者有话说

　　所谓诗穷而后工，三次元屡经磨砺，奔回来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