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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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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醒过来后,用手试试额头的温度,发觉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烫了,先前昏沉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果然只是累着了啊。林镜想。眯起眼看了看墙头的时钟,已经过了八点。她站起身,坐在费汀拉过的椅子上,用午餐剩下的面包填饱肚子。便当袋里还有两根煎肠子,林镜皱了皱眉,她现在闻到肉味就不舒服。
面包很细腻,只是林镜麻痹的味觉使她尝不出什么味道。她站起身,从橱窗里找到一盒牛奶用热水温了温,然后倒在玻璃杯里。
她歪在椅子里,突然想起了乌尔里希·海因德克,他工作期间甚少喝酒,有时会在她家里泡一杯咖啡。林镜不喜欢咖啡,但是特意买了咖啡豆和研磨机,无聊时磨磨咖啡豆,然后装好放在橱窗里,和牛奶放在一起。
自从看到柏林街道上破败的犹太人商铺,自从看到报纸上纳粹党针对犹太人的政策,自从广播里元首那尖锐而癫狂的宣扬种族主义的演说,她觉得海因德克离她越来越远。尽管他望向她的眼睛依旧深邃而温柔,但有什么已经默默地变质了。
维奥拉在私底下曾询问过出入她家的那位身穿制服的党卫军军官。
“你们是什么关系?”
“……大概算是朋友?”林镜突然发现自己很难定位她与他的关系。
“天哪,你居然和一个纳粹在一起!”维奥拉显得有些愤慨。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直觉上,她要为他辩护。
维奥拉失望地朝她摇了摇头:“镜,你太善良,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让林镜庆幸的是,尽管和维奥拉的友谊出现了裂痕,但是她待她依然真诚。之后,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便存在于她和海因德克之间。洞察力一向敏锐的海因德克自然早就看出了她的反常,但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一天傍晚,林镜把泡好的黑咖啡端给他,他刚接过,想在她脸上窃得一吻时,她却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
“你以后不要来了,他们看到你的制服很紧张。”
她大概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一说完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缩在沙发里不敢看他。如果不是他错了,那么就是她错了吧。
“嗯?”微微上扬的尾音,透露出他不悦的心情,他托起她的下巴,那眼神让她不安。
“乌尔里希,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林镜感到鼻子有些酸,但她还是决定说下去,“白天我听了元首的演讲,我觉得,对于你们这些血统纯正的雅利安人来说,我是不能站在你身边的。”
突然她又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所说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政治、种族,我们不可能逾越。”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海因德克吻了吻她的唇,“一切有我。”
顿了顿,他又道:“镜,你要离开我的理由不止这些,对么?”
这个男人敏锐得让人害怕。
“那些不该成为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海因德克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莫名的诱惑力,“我会让你回心转意,你一定会回心转意。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你父亲不也认可我了么?”
见她长时间地沉默不语,海因德克只好离开。之后,他会给她电话,或是让便衣来传达他的意思。除了他离开柏林的前一夜,他确实没有再踏进这栋公寓。
林镜在他走后蒙在被子里哭得昏天黑地。她拒绝了他,一个爱她而她亦爱的男人。
那天,她在日记中写道:
12/18/1937
我亲手推开了他。政治,种族,还有纳粹党的身份,真的无法逾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