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双姝》左进阳

11、泪满面墨珏欲出家

　　我林如海倾家荡产也要护你们一生平安，保你们一世荣华！

　　如此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的宣言在自己耳边响起，怎能不令人心生感动、心情澎湃、打开泪匣释放即将泛滥的泪水？

　　林墨珏本就被林如海的胡子扎得疼痛，努力控制着神经才让精神力量战胜了本能，这会儿本林如海这么一煽情，精神力量迅速减弱，蓄满了泪水的眼眶里哗啦啦就向外冲涌。

　　感动是感动，可是这感动之中也有着阵阵悲伤。

　　原著里的林如海是真的为了林黛玉倾家荡产了啊，可是也没能让林黛玉长命百岁，更别提一生平安、一世荣华了……

　　林墨珏心中悲泣，然而，同样听了此番话的贾敏却是心中充满了希望，她拭干脸上的泪水，大睁着泛红的双眼，满怀期望地看着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林如海此刻也是心情激荡，一边劝慰贴心懂事的女儿，一边向娇妻投去安抚的目光。夫妻俩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交织成一片情爱。如此温馨的时刻，却有一声糯糯软软的嗓音冰冻了三人周遭的温度。

　　"我想跟茫茫大士出家去。"

　　这话当然是林墨珏说的。

　　出家之后为林黛玉抄经诵佛，寻找治病良药，请求佛祖保佑林如海、贾敏和林黛玉三人平安健康，这些林墨珏自然会尽力做到，真的会竭尽全能地去做，但她出家的主要目的却是离开林府。

　　是的，离开这个让她感到快乐而温馨的林府。

　　林如海和贾敏是林墨珏如今这个小身体的亲生父母，但林墨珏毕竟是带着上辈子记忆重新出生的，林墨珏还当自己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成长到二十岁的林墨珏，对于林如海和贾敏的感觉，就跟后爸后妈差不多，能够接受，能够相处，甚至能够付出感情，但要真当他们是自己的亲爸亲妈，那需要时间。

　　不过，凭借这不到两年的相处经历来看，林墨珏相信，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心中仅存的小别扭就会消散，因为她已经越来越适应自己的幼儿身份，越来越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而且，林如海和贾敏是真的对她很好、很好。然而，林如海和贾敏对林墨珏的这份好，是促使她离开的重要因素之一。

　　林墨珏不是受虐狂，不是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巴不得旁人都对她坏，她也跟一般人一样，希望周围的人都对自己好。同样因为不是受虐狂，林墨珏不敢放任自己越来越将林如海和贾敏当作是亲爸亲妈。如果《红楼梦》的剧情不能改写，林黛玉六岁，同样也是林墨珏此世六岁、按照现代计算年龄的方法甚至能算是五岁，贾敏将会病逝。林墨珏也跟一般人一样，无法承受亲生父母的离世。

　　与林如海、贾敏相处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爸亲妈；

　　如果《红楼梦》的剧情不能改写--此世六岁之时贾敏会病逝；

　　--当林如海和贾敏在她心中达到亲爸亲妈的地位之后，很有可能，贾敏过不了多久便病逝了……

　　这太可怕了！

　　上辈子，林墨珏的父母，也是在她六岁那年于一场飞机事故中双双丧生，林墨珏太了解失去亲生父母的感受了！而且，经过十几年的成长，她也已经淡化了那道伤痛，她不可能在自己的旧伤疤上捅上一刀又添新伤。

　　这个事件是可以阻止其发生的：贾敏不在她幼年之时病逝，或者她只将贾敏看作普通人。

　　前者的人为可控力度实在是有限；而后者，身为非草木的人类，林墨珏也难以做到，但茫茫大士的出现，至少是为林她提供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已经相处近两年，林墨珏不可能再将贾敏看作路人，但是，林墨珏离开林府，不再接受林如海、贾敏夫妇的照顾，心中那份对他们的感情即便不会消减，也不会再急速增长，将来对林如海和贾敏最为亲近的感受，大概也只是关系亲近的亲人而已。

　　亲人的离世即使是让人感到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能够与父母离世相提并论的。而且，林墨珏离开，贾敏不是病在她眼前，将来不是当着她的面去世，林墨珏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当然，林如海和贾敏会为了林墨珏的出家而伤心，虽然还没能将这两位看作是自己的亲爸亲妈，林墨珏也是并不想要他们两人难过的。可是，林墨珏担忧了，自私了，不是伤害他人，便是伤自己，面对可能出现的伤害，林墨珏选择了回避。

　　林如海和贾敏听到林墨珏再次提出要跟茫茫大士出家去，又是四目相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疑惑和悲伤。

　　他们惊异于林墨珏出家的决心，也对她如此年纪对此事有如此决心感到不解，同时，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两人又都想到了虚子道长的箴言："她们两人都极得父母之爱，然而父母亲缘却是浅薄，怕是难以常伴你们夫妇二人左右，若果然难舍，只怕难以成年。"

　　"这一天真的来了……"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心中都在回旋着这句话，他们眼中的悲伤愈加浓厚。他们不是不相信虚子道长的箴言，他们也不是不相信命运，他们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如此浓烈的悲伤氛围笼罩着林墨珏，她差一点儿就要跟林如海和贾敏说，她哪里都不去，一直陪伴在他们夫妇二人身边。

　　"阿弥陀佛，"茫茫大士却在此时念了一句佛号，"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林墨珏心神一震，不由望向茫茫大士，这和尚是在--点化自己？"舍得"二字的寓意，林墨珏也是懂的，当断不断，比受其乱！林墨珏果决地从林如海的怀抱中挣脱，跪在林如海和贾敏面前，向他们磕头，"女儿不孝，就此拜别爹娘。"

　　好似真的是要拜别父母……林墨珏的心中十分酸楚，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一脸。

　　有舍方有得……

　　茫茫大士的话语，林如海和贾敏两人自然也听入耳里，两人也是心神震荡。他们也不敢验证虚子道长的箴言，若真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强行将小女儿留在身边而导致她发生什么不测，这让两人情何以堪！

　　"墨儿，你真要跟大士去出家？"林如海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林墨珏，确认她的心意。

　　林墨珏抬起头，对上林如海的眼睛，又立刻低下去，只是上下点着小脑袋。

　　"好好照顾自己。"林如海叹息一声，最后叮嘱道。

　　这是答应了林墨珏出家的请求。

　　"老爷！"贾敏突然拔高音量，对着林如海娇诧。

　　林如海却是安抚地看着贾敏，拍拍她的手背，"太太，为墨儿准备出行的行李吧。"

　　贾敏正欲再言，茫茫大士却插嘴道："不必准备行李，小施主随我上路即可。"

　　贾敏睁着一双通红的大眼，怒瞪茫茫大士："怎么可以连行李都不备！"

　　"阿弥陀佛，"茫茫大士双手合十念佛，"贫僧会为小施主准备她所需的用具。"

　　想到茫茫大士先前说的"出家人粗茶淡饭、露天为床"，贾敏顾不上什么主母风范，哭着扑到林如海的怀里，"老爷，墨儿还这么小，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哭了一阵，贾敏忽然又从林如海的怀里出来，立起身子，看着林如海说道，"咱们找个替身代替咱们女儿庙里出家即可，何必非要墨儿去？"

　　林如海却是苦笑着看向林墨珏。贾敏说的方法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这次是他们的小女儿自己要求出家，还是要跟着一个漂流四海的和尚去出家。

　　贾敏也迅速想到问题的关键，她看向林墨珏，急急说道："墨儿，你若想出家，过个几年，等你再长大些，娘亲送你去庵堂修行，可好？"

　　林墨珏摇摇头，辜负了贾敏的苦心。

　　贾敏再也没有办法，扑到林如海怀里继续哭。

　　当下林如海、贾敏和林墨珏三人都不再说话。

　　茫茫大士以防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希望就此携着林墨珏上路，然而，此时天色已晚，林如海和贾敏却是不放心小女儿就此离去，再三挽留茫茫大士在林府歇息一晚，林墨珏也不忍心为此事拂逆林如海和贾敏，也劝茫茫大士多停留一晚。茫茫大士也不是不通人情的，无奈答应众人的请求。

　　一夜无话，倏忽天明。

　　林墨珏早早起来，向林如海和贾敏辞行。

　　林如海递给了林墨珏一串念珠，正是她抓周的时候，抓取的那串念珠。林如海告诉林墨珏，这串念珠是林家祖上传承下来的，具体的来历已经不可考，但传承到林如海这里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林如海将这串念珠交给林墨珏，是希望林家祖先能够庇佑林墨珏。

　　林墨珏好生收起念珠。

　　贾敏也为林墨珏准备了不少东西：成品的衣裳，光鲜的衣料，精致的绣花鞋，林墨珏爱吃的糕点，金银珠宝……真的是不少……所以，这些统统带不了--茫茫大士不让带。

　　最终，贾敏硬是以"香油钱"为名头塞了不知多少银票和散银给茫茫大士，才放茫茫大士离开，而林墨珏也跟着茫茫大士离开了林府，踏上她的出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