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土著兽人的一段罗曼史》蘑菇大仙

12、刑罚与婚礼

　　一个短发的高个兽人把匕首掷到了我脚下。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大长老面色阴沉地看着我，心里早已认定我罪无可赦，现在不过是例行的问话而已。
　　我确实无话可说，也没有试图为自己辩驳。这甚至不是正当防卫，而是有预谋的杀人。如果我愿意，当然可以不留一点把柄，可这有什么意思？
　　整个部落都知道这件事了。我被押送到广场的路上，收到了各种眼光，大多不怎么友好。我经过一个妇女身边的时候，她赶紧把孩子藏到身后，眼睛里仿佛在说，这是个变态杀人魔，那个小兽人一露出脑袋就被她按回去，连尾巴都被藏好了。我苦笑不得，我两只手被反剪在身后，上身还绕着绳子，别说逃跑，连保持平衡也有点困难。
　　大概对于格林的人，不择手段地要杀一个人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不管什么样的仇怨，都是光明正大的决斗，过后没有人再会追究，颇有点一刀泯恩仇的意味。我的这些手段，总归是被看做下三滥的小人行径，因此一些人朝我吐口水的时候，我毫不意外。
　　我以为第一个冲上来杀我的会是红毛，结果他反而夺下了莉亚手中的剑，制止了她的动作。马修在旁边抱住莉亚，不停地安抚她，眼睛却朝我射出冰冷的光。他们都想要我死，我一点不怀疑这点，然而红毛坚持要有一个公正的审判，尽管他自己也想戳我十八九个窟窿。这倒是让我意外，红毛一向是□□里最冲动的一个，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什么时候他也搞公平和正义这一套了？
　　我环视四周，没有找到阿姆的身影。我让你失望了，是吗？理智上，我希望她不要出现，我不想她亲眼目睹她的儿子被处决。可是我克制不了见她一面的想法，我只有这一个遗憾，想在临死之前看看她。
　　“你承认谋杀蓝度•格林的事实吗？”大长老再次发问。
　　“……是。”
　　我被吊在广场最高的树桩上，地下围了好几层的人，我的回答激怒了他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声和骂声。大长老让人群安静，其他三位长老站成一个半圆，立在大长老身后。我看着他们沟壑纵横的脸上冷漠坚硬的表情，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大长老开始讲话：“诸位，格林人互相友爱，团结一心，这是这样我们才能有现在的日子。可是现在，我们的一个兄弟被人用令人发指的手段刺杀了。这个凶手，刚刚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们说，我们能饶过他吗？”
　　“不能！不能！杀了他！杀了他……”一片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只剩下“杀了我”的呼声。我的胃里就跟吞了铁块一样，凉意直到头顶。我开始发晕，耳朵里是隆隆的回声，眼前一片空白，脸上全是冷汗。最后我听见自己的判决——绞刑。还不算太糟，不是五马分尸什么的，我还能留个全尸。
　　一个兽人过来给我套上绞索，一脚踢开我脚下的木桩，拉进了绳结。我挂在空中，身子乱晃，两只脚不停地踢动，却轻飘飘着不了地。呼吸越来越困难，喉骨快被掐断了，我眼前发黑，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到我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我正被人抱着，半躺在地上。是蓝度。我一点不讶异他还活着，这些土著人的体质太不可思议。他不停地拍我的脸，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不要死之类的话。我身上还被捆着，脖子上的套索没有了，显然被人取下了。脸上湿湿的，我摸了一把，是血。蓝度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我试着说话，却只发出一阵嘶嘶声。
　　蓝度终于发觉我不是尸体，于是狂亲我的脸，眼泪和鼻涕蹭了我一脸。我恨不得再死一遍。我一看他的架势，估计我一时无法摆脱他，于是想要找个外援。幸好长老们没忘记我。长老们开口了，蓝度不得不认真答话，我总算逃过这一劫。
　　“蓝度，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昙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付他？”他一开口，完全看不出刚才还在痛哭流涕的样子，声线一贯的冷清沉静，但是连我也听出了他的愤怒。
　　“那么重的伤……你居然要包庇他？”莉亚的声音。我侧过头，发现莉亚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表情扭曲得像抽象画。
　　蓝度冷冷地看着她，眼睛眯起，脸色铁青，说道：“你出卖我。”莉亚当场就白了脸，立即禁声了。马修立即狠狠地瞪了一眼蓝度，接道：“不关莉亚的事。”
　　“是你……”蓝度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你等着。”
　　莉亚，马修，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大长老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终于开口：“西昙承认了刺杀的事。”
　　“我不是好好的。”蓝度连忙回道。
　　“你只是运气好，”大长老说，“而且还有匕首为证。”
　　“匕首是阿昙送我的信物。我们只是闹着玩，一时失手罢了。”看着蓝度镇定自若的脸，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失手到整只匕首插到胸房？”长老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打算敷衍过去。
　　“这是我和阿昙的事，你们没有资格干涉。”蓝度的脸皱了起来，声音变得嘶哑。
　　“我恐怕不能放你们走，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话。”我猜他想要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展示他权威的机会，他想要继续审判。
　　“这是个意外。事实上，我和阿昙打算成亲了，他怎么会想要杀我呢？你知道的，兽人么。我跟他吹嘘自己刀枪不入，然后就骑虎难下，结果就是这样了。说起来是我自讨苦吃。”我没有反驳他的话，毕竟我的脑袋还悬着。
　　“……他认罪了。”大长老揪着这点不放。
　　“呵呵，他以为未婚夫死了，太伤心了而已，所以就打算殉情了。”他亲了我一下，“你这么爱我，我就是死也值了。”我的牙快酸倒了，他这番话居然也有人相信，转而同情起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既然只是个误会，大家就散了吧。”大长老笑了笑，“希望有机会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部落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一定，”我动了动身子，想让蓝度把话吞回去，结果他还在继续：“到时候请长老们务必赏光。”
　　人群渐渐散去，这时我才看见阿姆，她就站在我身后不远。蓝度放开我，阿姆过来给我松绑，她边哭边笑，嘴里骂我死孩子，动作却很轻。我把她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笑起来。
　　我听见惊呼声，原来蓝度倒在地上了。

　　蓝度住到了我家，当然，他是被抬着进来的。晚上，蓝度开始发烧，阿姆不停给他施水降温，以免他昏迷过去。
　　“阿昙，为什么？”阿姆问的很委婉，也许她打心底里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杀人。我看出来她很吃惊，也很内疚，好像我杀人是她怂恿的一样。她认为自己对我的行为要负责任，所以主动提出要照顾蓝度。
　　这会儿我真的有罪恶感，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成年人，可以自己负责任。可是在阿姆眼里，我还是一个孩子。我想到自己的行为，开始痛恨自己。是啊，我是可以一死了之，还以为自己很英雄。可是阿姆呢？她一辈子生在格林，长在格林，我要她怎么办？永远被人非议，永远伤心儿子的死吗？
　　我无言以对，沉默地低头，不敢看她的脸。
　　“阿昙，看着我。”阿姆的声音很温柔，然而很坚定。她并不责怪我，反而开口道：“我知道我的儿子，他不是一个杀人犯。我相信今天的事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逼你。”
　　一瞬间我有一种开口的冲动。阿姆是真正美好的女性，她通常温柔少言，但是富有洞察力，对人包容，理解并且享受人生。她越是沉默，表达的就越是丰富。
　　我终于还是没有开口。树屋里的事是我无论如何不想提起的，我已经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了，尽管事实证明这办法很蠢，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留出了足够的空白，确定我真的无意多说，于是进入她的主题。
　　“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吧？”她从来不指责任何人，“错误”恐怕是她会用的程度最严重的词了。
　　“……我知道。”这不止是错误，它无法被改正。
　　“那么你会道歉。” 她问道，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陈述句。
　　“……好。”既然这是阿姆的期望，何况我的确办事糊涂。
　　“他会死吗？”他看起来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在脑子清醒以后，我意识到蓝度的死，对我们家来说不是好事，甚至还会更糟糕。我做事犹豫不决，冲动起来却死活不顾，一旦愤怒过头了，我也就失去了行动的动力。我并不想他死，尤其是在我家里。
　　“兽神会保佑他的。”阿姆起身给蓝度擦了一遍水，说道：“他是个结实的孩子，兽神不会带他走的。”我从阿姆的话里得到保证，不再担心他的死活了。
　　“这孩子得在我们家住一段，养好伤再说。”这次阿姆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她决定的事我一般不会反对，这次也一样。
　　一整个晚上，我和阿姆都守着他，以免他烧到昏迷。
　　这以后，蓝度就真的住在了我家。至于道歉，我没有敷衍，这是我对阿姆的承诺。蓝度也道了歉，所以表面上，这一页就此揭过，谁也不再提起。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直想让两个结婚，可是找不到理由~~哈哈，我果然很天才的，这样也可以继续！
话说我一直感觉很勤奋了，大家要是想再快一点我也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