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醉》花妆伊人

3、三、人面挑花相印红

　　墨月住的地方悬挂着牌匾，墨成的四个字：一世长安，但对她来说这无非不过是最大的讽刺。早从六年前那个夜晚开始，安宁平静的生活就和她永远地告别了。院里倒是开得极好的梅花，红梅，在她看来，那红色像极了剑刃上的血。
　　墨月一脸冰冷的对着这满园的梅花，心中生不出悲喜来。却察觉对面的屋顶上有窸窣的响动，习武的人耳力是极好的，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到时一个锦衣的男子，如刀锋般的眉微微皱着，就这样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墨月。
　　墨月见模样不是院里的人，但这种感觉确实熟悉。
　　“阁下光临寒舍，为何不下来让墨月好生招待，如此不知晓的人岂不是要以为墨月失礼怠慢了贵客。”脸上依旧如常，转身走向石桌，端起茶壶倒茶。
　　只在这一瞬，三根银针便朝着那男子射了出去。墨月安然地端起茶杯，品茶，嘴角浮起少见的几丝浅笑。
　　“我说月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屋顶上的人躲过银针纵身跳下，稳稳地落在她面前，转瞬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她熟悉的一张脸来。“月儿，两年没见你没有想我啊，我可是很想你啊。”说着便要抱上来，被墨月一个闪身躲过了。
　　“竹苒，你如果再这样我就真的让你真正的尝尝那银针的滋味。”墨月脸上挂着犹如春风的笑，言语却冷得没有一丝温暖。
　　“月儿你还是这么不可爱，”竹苒只得安分的坐下来，端起茶来牛饮了几杯。“不过，我喜欢。”
　　正在这时，院子里闪进来个翠色的身影，正是菱悦。
　　菱悦见到竹苒的一瞬间居然警觉地拔出了随身的飞镖，她从没见过东院的男杀手里有这号人物。
　　“菱悦，这是竹苒。”听闻墨月的话，菱悦知道不会有危险了，对于墨月，她绝对不会有怀疑。
　　“这位妹妹长得可真标致，就是那前院的水仙也不及你好看啊。”竹苒依旧是招牌式的醉人的笑容，菱悦这种阅世未深的少女哪里招架的住，不一会脸就红红的像熟透的番茄。
　　墨月倒也不理睬竹苒的所作所为，仍无事的品着茶。根本没把一旁骗菱悦看手相趁机揩油的竹苒当回事。
　　打那以后，菱悦时不时往墨月这跑，来了总是四处张望，东瞧西瞧。墨月比菱悦长两月，哪里不知道这是少女怀春的心思。每每见此情形，她都会毫不客气地告诉菱悦人没来，就见那张如花的笑脸瞬间染上一层愁绪。

　　墨月和竹苒进大厅的时候，公子一袭白衫，依旧从容。大厅里跪着七八个东院的杀手，每个都是身负重伤，另一边还有一个横躺在地上大概只剩一口气的功夫了。
　　公子迎着阳光，整个人看上去一番慵懒。面具下唯一能够看见的那双犹如深潭的眸子望向地上那已走入鬼门关的人，缓缓道：“看着他好生痛苦。”
　　墨月旁边的竹苒下一刻将就上次接到的墨月的银针封住了那人的咽喉，片刻没了气息。
　　墨月倒没什么不适应，活着倒不如给个痛快。
　　那双如深潭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目光落在墨月身上。
　　“下月初一，你和竹苒去十月林一次，李昊仗着他舅舅武双江是的莫州阳唯一的徒弟，躲在了十月林。你二人去把他找出来便是，自会有人在十月林外等着他。”
　　“是。”竹苒一干人等得了命令，便纷纷退下了。唯独留了墨月一人。
　　公子站起身来，道：“你随我去逛逛。”
　　“是。”墨月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一直没说话，只是时不时轻咳几声。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长廊十分地长，走了好久好久。
　　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是早开的荷花的清香，一个声音到来，他问她：“什么时候你同我如此地疏远了。”
　　墨月低着头，道：“墨月不敢。公子是墨月的主子，尊卑有别。”
　　男子没有在意她的刻意疏远，依稀发出些轻笑声，说：“你说我是你主子？”
　　“是。公子的命令，墨月莫敢不从。”墨月恭敬地说。
　　却没有想到他那样问她：“如果我让你嫁于我呢？”
　　听上去或真或假，墨月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心中说不出悲喜。
　　墨月心中一根弦绷得紧，如霜却及时地赶来，在公子耳边说了几句，看她一脸急态，应该是要紧事。
　　墨月心想公子立马就会离去，却觉得头上多了个什么东西伸手是只簪子，玉质的。想要换给他，却听见那个走远的偏偏白衣说：“别取下来。带着。”
　　她竟然这样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就让那簪子嵌在她的发间。
　　她从小性子便比一般人冷淡些，自六年前，变得更似无情，但对于这个将她带回来的男人，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自燕姑姑死后，菱悦说她看起来已是冷血了。对待公子也变得十分的冷淡无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天底下，能够让她心中有异动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即使她已经是百般的把持，刚刚他就几句话把她的情绪带出来。
　　她怨公子让她成为了害死燕姑姑的帮凶，恨自己不能保护燕姑姑，同时她突然地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样子。最初，她知道自己是手染鲜血的杀手，但她无所谓。后来，她才知道一切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阴谋、算计。
　　她当时对于燕姑姑的死心怀愧疚，只觉得是公子利用了她。当她跳出恩怨，客观地来看这六年燕姑姑对她的举止，恐怕也不免惨杂了其他……只是死者已矣，她自己不愿去承认，只将一切过错都在心里承担了。她是怨恨公子，恨他当初安排她去杀救燕姑姑的人，其实即使她不去，那人不死，也不可能将燕姑姑平安地救出去。但他偏要那样残忍地让她知道这世间的人心、权术、阴谋，不给她丝毫的适应。这些也是她这大半年思虑出来的，虽然知道他这样只是重重的给她上了一课，可她却终究难以释怀了。
　　这些阴谋诡计，比起冷剑封喉，她还是更喜欢后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