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周游记》pppig

43、“我会保护你”

　　寝室的灯烛被侍女撤了去，只留下一个跽坐人形的双枝铜灯，如豆的火苗在盛满兰膏的灯盘中颤巍巍地抖动，一如我此时心中的不安。
　　田忌双手背后关上了门，一步步朝我走来，我脸上发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捏着药瓶的手心里都是汗。
　　手忽然被握住了，我一惊，难道他知道我准备怎么对付他，要先缴我的“武器”？
　　他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隔着衣袖握着我的手，半晌才开口：“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我找你找得好苦……”
　　大约是他说的“苦”字引起了我的联想，似乎有一种苦涩的味道也在我胸中口中滋生起来。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把昏暗寝室中的一点点光亮都吸走了。于是脑海中跳出了一句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不对不对，人家那是情人分别，我这是什么呢？久别新婚？……哎呀，又胡思乱想到哪去了！
　　我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乱想法甩出去，却发现脑袋转动不是很方便，脸颊触及处都是布料——是田忌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被他揽在怀中。
　　我推了推他，没有推动，只好任由他抱着。等了好久不见动静，于是主动打破沉默，轻声说：“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坠崖后我杀出重围，就下到涧中找你，怎耐如何都找不到，只好一边着人在附近继续打探，一边举国发布诏令，寻找你的下落……直到十余日前，齐国在秦国的探子传来密函说在公孙鞅府中见到你……”
　　我恍然大悟，那日在商鞅府中，我用“锦襄生豆”查出下毒者，秦孝公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寡人还真想不到你竟然会道术呢，悦然。”跪着的几个嫌疑人中有一人突然抬起头来看我，想必那个就是齐国的探子了。
　　“苏受商缅怎么样了？”想起我的两位义兄，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呢。
　　田忌松开怀抱，一手抚上我的脸，酸溜溜地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尽想着不相干的人。”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撇了撇嘴，“而且舞剑舞得虎虎生风呢，只不过……怎么脸变黑了，还成了大胡子？”
　　他微微一笑，撕下脸上的假胡须，扔在地上。
　　原来是易容。我看到他卸去伪装后的脸庞消瘦了许多，心中有一丝丝酸涩。
　　“你这个笨蛋，那日居然认不出我。”
　　“谁说的？夜宴上你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我狡辩道，实际上我是听他说话才认出来的，开始只是觉得眼熟。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夜宴之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就是你没认出来。”
　　“夜宴前？什么时候见过？”我努力回忆，就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大胡子装扮的田忌。
　　他满脸怨气地答道：“那日我夜探秦宫，找寻你的住所，恰逢你在屋外观天，我还以为天赐良机，谁知你竟然以为我是刺客，把侍卫都喊来了。我开口让你别叫，你反而更加大声……”
　　啊……原来那天的“刺客”是他。我十分汗颜，嘴上却不服输，嘟嚷道：“你三更半夜从墙上跳进来，谁见了不以为是刺客啊……声音又那么低，都不像你的……”
　　屋外起风了，树影摇曳，似乎有丝风蹿入房间里来，两颗豆火也不安分地跳起了舞，晃动的光影掠过田忌的脸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以前认不出来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认不出来……”他的手又揽过来，“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妻了。”
　　哇呀呀呀，我原本已经放松的神经又一下紧绷起来，无比敏捷地蹿出他的怀抱，跳出一米开外。
　　“你你你……你要干嘛？”
　　“我与你同牢而食，合巹而饮，昏礼已成，现在……自然是同室而寝。”他的笑容在跳跃的光影中显得邪恶无比。。。
　　我紧张至极，却要强作镇定：“将……将军此言差矣，你我虽行昏礼，然……然……尚未经父母同意，不可……”
　　他一皱眉，不待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如何还称我为将军，当呼夫君才是。”
　　我一急，怒道：“什么夫君，你我心知肚明，我承认你是我未婚夫不过想要逃离秦宫罢了，你不要趁人之危！”捏住药瓶的手微微发抖，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对田忌用药啊……
　　“我说笑而已，你勿恼。”见我生气，他倒也正色起来，“未经父母应允之事不合礼数，我怎会让你受辱。”
　　我听他如此说，终于放下了心。他却又开口：“不过……”
　　不过什么？我又警惕起来。
　　“以后还是呼我的字吧，称将军让我觉得你在刻意疏远呢。”
　　我点了点头，用轻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期思”。
　　他上前两步握住我的手：“我会保护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我看着他的眼睛，感到非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