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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春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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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收拾行装,一个时辰之后,那个秦公派来的人便已在门口等候了。
我刚刚能够下地行走,太久没有运动了,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走起来还有些疼痛。阿桑和阿茹把我架上了马车,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在车中安顿好,我呼了一大口气,抬起头来,刚巧与一道探寻的目光相遇,那位秦国的宫人正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观察着我。四目相对,他大约觉得不妥,转过身去。可在他转身前的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了。
马车出城,转入驰道飞奔了起来,估计这座城离秦都不远,只用了两三个时辰便到达雍了,日落时分马车已行驶在了雍城的街道上。
从车窗看出去,道路两旁屋舍俨然,房屋都建得不高,也不大,相比齐都临淄的高楼广厦而言,显得简单朴素。这种朴素在如血残阳的余辉笼罩下,有一种苍凉悲壮的感觉。
“随师父游历各地,雍是最不好的都城了。”阿茹和我同乘一车,此时正望着车外大发感慨。
“哦?怎么个不好法?”我问道。
“阿姊你也在临淄住过嘛,怎么看不出来?临淄的房子又高又大,你看这里的房屋,都是又矮又小;还有秦人的装束,鹑衣短褐,哪有宽袍广袖的长衣好看。”她指着外面那些穿着短短的粗布衣服的秦人说,然后又叹了口气道,“就是不拿最富庶的临淄来比吧,哪个国家的都城不比这里好啊……”
看着天真可爱感慨万分的阿茹,我不禁笑了起来。现在的秦国还是个又穷又弱被各诸候瞧不起的国家呢,可有谁能想到,日后夷平六国,一统天下的正是它?
回忆一下所学的历史知识,秦国是从秦孝公任用商鞅进行变法才开始变强的吧。可惜我忘记商鞅变法的年份了,不知道现在在位的这个秦公是哪一个公……
马车停了下来,前面就是秦国王宫,侍卫检查了一下车辆便放行了。一路走一路看,心中不自觉地将这里和曾经见到过的齐国王宫作比较,得出结论:从国都的繁荣程度到王宫的建筑气派,齐国都处于发达国家水平,而秦国则是发展中国家,鉴定完毕。
在王宫中行了一程,扁鹊就和我们分头走了。他被带去给太子驷看病,阿桑跟着他,而我和阿茹则先去了安排好的厢房。我们住的厢房与其他宫室离得较远,挺安静的样子,还有几个奴婢供差遣。
扁鹊很晚才过来,说太子驷病得有些重,可能要在此多留几日了。
多留就多留吧,反正也不在乎这几天。只可惜扁鹊去给太子看病的时候都没有带上我,使得我那见识秦皇祖宗的愿望不能实现。好在春光明媚,秦宫中草木萌发,春色满园。我每日倚在门前那棵花团锦簇的大树下享受春日暖阳和怡人花香,与简牍为伴,倒也别有一番闲情雅志。
阿茹教了我这么多天,我已经认识不少古文字了,她说我学习的方法很奇怪,总是在她教的字旁刻上复杂的符号,其实那是在制做古今汉字对照表,然后照着表来学。
晌午的阳光懒洋洋的,从树上繁花的缝隙中滑下来,洒在我的身上。我一手捧着竹简,一手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地上一个连着一个圆圆的亮点,是阳光透过花隙小孔成像形成的太阳的投影,这些光点看久了似乎有催眠的作用,我的眼皮沉沉的,意识有些恍忽……一阵轻风拂过,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我的脸上,我一下醒过来,抬手往脸上一摸,原来是片花瓣,再一看竹简上,已经盛了好多片了。。。
竟然睡着了。。。-_-|||。。。我一边抖落竹简上的花瓣,一边摇头叹息道:“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子冬有雪,收拾书包待来年。”看来纵然回到几千年前,我那一读书就想打瞌睡的老毛病也还是改不了呢。。。
“呵呵呵呵呵……”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吓得我差点站起来,只是刚刚伤愈,腿脚不灵活,所以没能站起来。扭头往后一看,离我两三步远的距离正立着一个男子,身着黑色玄端,腰系深红大带,下垂土黄色繁纹蔽膝。
那人右手捧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花瓣。看来刚才落了我一脸一简的花瓣不是微风吹来的,而是这个人洒的!
我恼怒地瞪着他,看他穿得一本正经的,原来是个登徒子!
那人仍在笑。嗯?怎么有点眼熟?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我不怎么友好地问他。
他敛了笑容,眉头一挑:“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真的见过?我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轮廓硬朗,五官端正,长相不是十分出众,但是一双眼睛有如鹰隼,目光锐利,霸气十足。想起来了,是去云梦山途中买鹿时遇到的那位——
“六百公子?”我脱口而出。
他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名渠梁,你忘了吗?我可记得你呢,悦然。”
“渠梁……”我愣了愣,口中重复着他的名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身份不低。
“你……到底是谁?”
“渠梁啊。”
“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又为何在此?”
“我?我是跟随扁鹊先生来的。”
“扁鹊?”
“呃……就是秦越人,来给太子诊治的。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这里是我的住处,我当然在此。”
莫非……难道……居然……他就是传说中的秦始皇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瞪了他几秒,我缓缓地问道:“你是秦国国君?”
他扔掉手中花瓣,双手背后挺了挺腰,重树形象,极慢地点了点头,拖长声音道:“嗯——正是寡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