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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拾叁】 ...


  •   半月后。
      二人食过饭,正拾掇,夏侯瑾轩讶道:“这是……?”
      姜世离在外打水,闻他轻呼,进屋道:“何事慌张?”
      夏侯瑾轩面露沉思,手中一方便笺,据他适才展开,原是一张药帖。
      二人惊奇,才换过药方,时辰、火候、分寸俱长老吩咐,岂会弄错,而看药帖,确是长老手笔,药材亦多重合,为固本培元,补气益血之效。
      联想当日警示,夏侯瑾轩忽觉忐忑,倍感不安,一把捉住姜世离手,力图平复,姜世离未料他仓惶,指尖一颤,不曾挣开,叹道:“写了什么?”
      夏侯瑾轩不觉失态,仍按着他手,蹙眉道:“信上言,按之前的药方,若十日后不见起色,即刻换转此药,不得延误。”
      尚有四字,迟恐晚矣。
      夏侯瑾轩心如擂鼓,不比姜世离泰然,后者神情自若,仿佛事不关己,略作沉吟,道:“且往下看去。”
      那纸笺四方对折,夏侯瑾轩只拆开半封,另一半却说帖中一药,需往药铺置办,着夏侯瑾轩速去,至此阅罢。
      二人百思不解,药方、新药俱常见,若长老写下两张,何以当日不一并嘱托?
      夏侯瑾轩心存疑虑,复仔细研读,姜世离见他神情变换,一时沉思,一时自语,忽而了悟道:“原来如此。”
      先后两味药方,在药性上别无二致,后者却多一药,正是目下欠缺,而加入后,乍看无不同,实则药性强横,一瞬激发人身潜力,事后反加害。
      医者,仁之天性。
      长老不会无故行此道,而以姜世离处境,服用此药无异雪上加霜,饮鸩自戮,且字里行间,竟有逼迫之意,究竟发生何事,燃眉至此?
      姜世离抱臂立定,神情淡然,道:“……依此行事罢。”
      夏侯瑾轩一怔,直言拒绝,又深知长老用心,实不得已为之,慢则两三日,快则……定有大事将起,长老如此行事,不啻泄露天机,而这先机,竟要姜世离以命相搏,怎能叫他甘心!
      沉默再三,仍是泄出一丝苦笑,夏侯瑾轩聚起灵力,火舌过处,方纸顷刻飞灰,他按下忿然,直视姜世离,道:“我去去就回!”
      夏侯瑾轩去后,姜世离一人独处,他知夏侯瑾轩气闷,然则事已至此,退无可避,近几日他伤势大好,夏侯瑾轩便趁此将诸事来龙去脉,一一详解,其间坎坷,如假借二人之手,谋夺圣山灵脉,当日洞中他已料得,至于鲁琛,对他防心甚重,亦是赤胆护主,算得英雄,倒也可惜。
      那时夏侯瑾轩问他,失却魔血,不啻索命阎罗,能有几成把握活下,倘若不曾侥幸,大事未成,会否遗憾。
      姜世离道他神情,十八岁面容,还显稚嫩,惟目中沉色,道尽沧桑,不觉一叹,于二人纠葛,他似无动于衷,未置一词,其实对眼前人,终是不忍,难以狠心。
      他答曰,无可选择。
      容不得他想,当时女妖投入镜中,乃以本命真元引爆阵势,一旦镜术告破,顷刻灵力暴涨,他二人身在其间,必然同归于尽,尸骨全无,试想还有何法,不过五五之数,生还死,赌一把便是。
      夏侯瑾轩猜到一二,仍是不免大骇,姜世离思忖当时,亦有嗟叹,夏侯瑾轩所言俱是,惟半魔安泰,是他毕生所向,有朝一日得偿所愿,方可畅怀,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亦要挣扎求存,哪怕生死一线间,也不可轻弃。
      而今脉络理清,却有一事,介乎他心头,久久不散。
      当日洞中情状,夏侯瑾轩不甚明了,姜世离却疑虑丛生,前者与圣山诸多关联,便是灵脉所在,亦与夏侯瑾轩遥相呼应,若不然,他尚不能窥破来敌诡计,长老是山灵,所思所感不足为奇,而夏侯瑾轩一外来者,究竟为何?
      再者风山左右布局,倚先天八卦,夺天地气韵,那般奇特景致,总令他困惑,恍惚似抓住什么,又倏然游走,若谜团尽在山与夏侯瑾轩,姜世离直觉呼之欲出。
      正此时,窗外传来声响,姜世离一笑,答案,或是来了。

      **

      皆因常用之药,夏侯瑾轩为赶时辰,去了家门附近,正是刘桐家店铺。
      一路边行,一路尚在思忖,直觉不对,当时在长老处,药效甚佳,可谓立竿见影,缘何归来十日,竟又反复?
      他心中一动,记起月前,姜世离初会长老时,自己亦曾取药,却始终不见成效,而此次伤情还重,经长老调养,早有起色,不乏怪异。
      兼有——
      夏侯瑾轩一凛,已在药铺前,刘掌柜见着,笑道:“是先生,可是来找桐儿?”
      见他朝里招呼,夏侯瑾轩忙道:“不是,今日是来抓药的。”
      那刘掌柜一听,惊道:“先生病了?看着是没精神……前阵子听说你给长老帮忙,最近村里不太平,不是伤哪儿了吧?”
      夏侯瑾轩不欲多言,只莞尔道:“在下一切安好,谢掌柜关心,只是近日事多,备些药材罢了。”
      刘掌柜听罢,亦不多疑,点头道:“先生说的在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不了村子,又闹出命案,怎生太平,是该防着点!哎,瞧我,说这说那的,先生这是要哪些药,我给你包了去。”
      夏侯瑾轩在柜上看着,指着一格道:“想是此药……”
      话音方落,却见柜上一丛黄花,鲜亮夺目,置在药材间,泛起阵阵清香。
      夏侯瑾轩一滞,涩声道:“掌柜,这是……?”
      他神情有异,而刘掌柜正秤药,不曾在意,见状答道:“哦,这不是妖怪伤人么,家里备了些祛邪的,别看这花不起眼,妖怪可怕了,这么说来,先生要不要拿些去?”
      夏侯瑾轩啊的声,脑中嗡鸣,险些坐倒,他勉强稳住身形,道:“这花……看来普通,竟……竟有此效用么?”
      那刘掌柜哈哈一笑,道:“先生帮衬着长老,见惯了奇花异草,再稀奇也是常事,却不知这普通花草啊,要是配着药材,也有大用!就拿这黄花来说吧,处理得当,能叫妖魔气血逆行,咱们这些百姓,打是打不过,叫他们着了道,那跑起来可就容易了!”
      夏侯瑾轩收了药,恍惚间出了店铺,他终于知道长老用意,而这黄花——
      瑕儿!
      当日救下姜世离,瑕儿便常有送花来,莫怪药效无用,原来竟是……
      仔细想来,因姜世离不适,他曾置换药方,当时以为自己错用,而今想来,恐怕亦是此花酿成!
      夏侯瑾轩浑身冰凉,再难想下去,惟归心似箭,迟恐不及。
      另一边,姜世离收起信笺,闭目稍憩,指尖点在桌案,泄出一丝情绪。
      他所料不差,曾然送来信笺,上载洪荒秘辛,各式符箓阵法,确有一二,与他等相关。
      皆因圣山奇特,二人所知甚少,那日曾然来访,姜世离托他相询,今日族中来信,忙传于魔君,莫敢延误。
      而今想来,虽胆大臆测,却委实称奇,此间种种,叫人匪夷所思,捉摸不透,还是凭据太少,难以梳理贯通。
      他正不定,忽闻响声,女童手捧黄花,站在篱墙外,朝里叫唤。
      姜世离神情一松,稍许柔和,起身到屋外,瑕儿见着他,笑道:“叔叔,先生在吗,瑕儿给他摘了花!”
      孩童心性大抵如此,姜世离诸般回护,又舍命相救,早不怕生,更欣羡魔君英雄盖世,武艺超群,尤其刘桐、陈宝,一段时日未见,竟生寂寞来。
      二人归来后,一时忙于调理,还不曾开学堂,孩子思念,时常往来,花草亦是心意,姜世离代为收下,道:“我会转交先生,天色不早,早些回去罢。”
      不见夏侯瑾轩,瑕儿一时失落,须臾展颜道:“那瑕儿明天再来,叔叔再见!”
      姜世离见她一路跑走,小巧身影天真烂漫,恍惚是云凡模样,小小身姿、咿呀学语,可惜不是,他连自己身为人父,亦是二十年后方才得知。
      云凡,爹……什么呢?
      魔君一哂,黯然自嘲,忽闻一声惊呼,瑕儿足下一绊,磕上道旁碎石,姜世离不及他想,纵身向前,一把将女孩圈进怀里,待开口安抚,一时警铃大作,觉出不妙,却为时晚矣。
      女童银铃一笑,两旁露出尖齿,沾着一人血肉,轻声道:“魔君滋味,当真美妙。”
      姜世离眉心紧蹙,肩颈血肉模糊,险险避开要害,若非征战本能,叫他侧头一闪,恐怕已身首异处,便宜这妖佞,一掌抵在瑕儿心口,只要掌力微吐,顷刻叫她殒命,然则——
      “呵,魔君倒是怜惜,何不一掌劈下!”
      二人心知肚明,正因稚童无辜,他才有恃无恐,逼迫魔君两难,进退维谷。
      姜世离一声冷笑,不齿他宵小行径,而瑕儿正攀上他脖颈,小手看似柔弱,竟力大无穷,狠狠收紧。
      下一口便咬在颈侧,满目狰狞,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血,姜世离一震,泄出痛色,不同皮肉之苦,那妖邪在口中注入寒气,他魔体属火,两厢冲击,一时不防,竟于身中鏖杀不休,苦痛不堪。
      姜世离闷哼一声,不为所动,那妖物自觉无趣,又见他魔息动荡,隐有冲天之势,情知与他力拼,其实不智,便是魔君不愿,一旦肉身极限,魔息再无束缚,想必自甘护主,倘若失却挟制,反为不美,故而罢手道:“也罢,是该时候分胜负了,还请魔君赏面,不负我等美意!”
      言罢妖气顿散,倏忽不见,瑕儿恍惚惊醒,见姜世离委顿在地,一身是血,不免吓道:“叔……叔叔……呜哇——”
      姜世离痛极眩晕,闻她啼哭,强撑道:“不妨……莫哭……”
      他一手按着颈侧,血流汩汩,因身中寒毒,渐渐迟滞,色泽偏暗,乍看好似紫绀,需僻静之所,运功以驱毒,然而瑕儿……
      姜世离轻叹一声,抬手施以无梦眠,女童身子一软,昏睡过去,不过稍事运功,便心慌烦闷,胸痛作呕,情知一损俱损,肉身已近极限,纵然百般调理,亦不复往昔了。
      “姜兄——!!”
      夏侯瑾轩飞奔而至,甫见一地血,满心仓惶,再难把持,竟一把抢过瑕儿,道:“瑕儿她……姜兄,不可靠近!”
      还有那黄花——
      他忙拉开姜世离,又记起怀中瑕儿,不得已一退再退,心神不定,姜世离轻叹一声,失笑道:“不妨……回屋再说。”
      两个时辰后。
      姜世离逼出寒毒,轻吐浊气,看来大好,其实神情恹倦,一身虚汗,毕竟气血两亏,又遭逢大劫,屡屡重创,撑到此时,亦属反常,若非心志坚毅,早就不妥。
      夏侯瑾轩紧守一旁,怕他万一,见姜世离醒来,目光清明,想是余毒已清,心头大石落地,方才垮下肩来,苦笑道:“抱歉,姜兄……”
      姜世离摇头一叹,道:“此事不在你,毋须自责。”
      榻上瑕儿仍在昏睡,当时情状,难以将她送回,孩童心弱,恐她梦中惊惮,遂以安神香助她入眠,目下该如何,是请长老抹去记忆,还是暂且不动?
      姜世离一手支额,不时揉捻,经脉逆行,气血不畅,非朝夕促成,也是药性侵染许久,即便花香不再,一时仍觉烦闷,胸口疼痛。
      夏侯瑾轩蹙眉看他,神情挣扎,左右不定,张口欲言又止住,片晌,才握拳道:“姜兄,我已将药煎煮好。”
      言下之意,喝与不喝,生还死,俱在一线之间,却并非是选了,就有好结果。
      姜世离淡淡一笑,继而眉目疏狂,三分豪勇七分决意,好似经年崖巅之间,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拂袖镇山河的净天魔君,叫人望而生畏,莫敢不从。
      他只道:
      “拿来便是。”

      **

      是夜。
      月黑、风高,杀机暗藏。
      大抵在今夜,成王败寇,彼此见真章,是故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惶惶。
      二人一早熄了灯,借称睡意,在椅上阖目调息,以不变应万变。
      子时,一声雷响,乌云罩顶,那狂风大作,掀起月影婆娑,非是吉兆。
      二人心念闪动,睁开眼来,瑕儿周起荧光,神色迷蒙,侧首又目光如炬,笔直射来。
      夏侯瑾轩一滞,毕竟难舍,他一生未娶,将来亦不会有子,视瑕儿如己出,而眼下一别,恐无缘再见,竟生出几分贪恋。
      尚执笔不定,瑕儿已作势近前,也不顾手无寸铁,发髻散乱,面容狰狞,姜世离眉心一蹙,侧身避让,几步跨出屋外,但听兵戈交击,夏侯瑾轩深深一叹,划地为牢,将女童锁在阵中。
      瑕儿遭人掌控,自然神识全无,一边嘶声尖叫,一边左冲右突,夏侯瑾轩恐她伤着,抬手一道无梦眠,怜道:“瑕儿乖,以后……好好的。”
      留下防护阵法,夏侯瑾轩追上姜世离,后者一按他臂膀,夏侯瑾轩会意,二人闪身草丛中,匿去行藏,林间人影幢幢,刘桐、陈宝,东西村民,手拿利器,蹒跚向前。
      夏侯瑾轩附耳道:“姜兄……”
      姜世离点头道:“走。”
      二人瞧出古怪,屋前姜世离曾击晕几人,后来者却并未入内,只在四下徘徊,又时而投来几眼,分明目光迟滞,不具人识,何以露出思索神情,像在探询。
      想来,目的只在二人,却也好,不致连累瑕儿,而遭横祸,到天明,胜负揭晓,自有长老处置后事。
      二人且行且住,一路避过耳目,麻烦却在之后,藏身林中,不失为一法,然则欲往圣山,法阵惟有一道,姜世离知,夏侯瑾轩亦知,幕后人更如是,故而不急在一时,只待他等自投罗网,介时还不手到擒来。
      又一声巨响,惊雷道道,好比这不轨天时,云浪翻滚,骤雨疾风,将人浑身浇透,背心寒凉,雨声磅礴,渐盖住声息,还不及松懈,迎面一道电光,叫那影影绰绰尽显无遗。
      夏侯瑾轩倒抽一气,握着姜世离手,苦笑道:“姜兄,想来这一战,不过早晚之事。”
      那已不仅是村民,尚有山野精怪环伺在侧,前者本无缚鸡之力,应对不难,后者却为消耗二人,任你通天本领,也难敌四手,过得此关,还有后招。
      饶是如此窘迫,魔君依旧一派从容,自负亦不为过,而这天下谁是敌手,四大世家不曾,蜀山不曾,便是三皇神威又如何,他尚不惧,仍要号令群魔,争一片天下。
      藉此生死存亡,姜世离目光平静,忽而轻叹道:“夏侯瑾轩,你……活着,很好。”
      夏侯瑾轩一震,张口片晌无言,似不解其意,又胸怀激荡,一再细细品茗,乍惊乍喜,颤声道:“姜兄,你……我?”
      姜世离一笑,豪气顿生,洒然道:“你活着,对我来说,很好。”
      旋即出手如电,一道玄火挟万钧之势,直奔阵中,此招出乎料外,竟以寡敌众,正面攻防,夏侯瑾轩一时怔住,还不曾醒觉,姜世离已龙火罩顶,杀出一条生路,喝道:“走!”
      夏侯瑾轩啊的声,猛然回神,心头百味陈杂,一时顾不得理清,两手圈画,释出泼墨雨粉,旋成道道伞盖,似屏障紧裹住二人。
      彼时离法阵仅一步之遥。
      姜世离三刻前服药,到此时药性通达全身,一瞬暴发潜力,魔气犹如洪流,直奔四肢百骸,过处神力淘涤,经脉舒展,关窍畅行,似浴火重生,大觉快慰,俨然鼎盛之时。
      夏侯瑾轩早知变化,一时心如刀割,以姜世离目下,最忌动根本,偏又以药性相激,榨取血脉生力,一旦不支,肉身无以为继,恐怕回天乏术。
      不必抵御神力,魔君出手再无顾忌,不若说生死一线间,容不得他留手,两个时辰后,药力散尽,反噬势必大作,至不济——
      亦要送夏侯瑾轩离去!
      便是此刻杀出重围,二人刚踩上圆阵,背后刀枪剑戟,夏侯瑾轩扬手一道雷咒,好比天火顷刻蔓延,呼声百里,又恐伤及村民,忙收敛术法,姜世离一握他手,大地一震,将二人抛下东村头,不曾立稳,又有斧柄刀棍,劈面罩来。
      盖两兵交战,长则取、短而弱,是以拳刃不智,姜世离一招炎弑斩,此剑心火铸成,略作变化,赫然一杆画戟,一勾一啄、一纵一刺,进可攻、退则守,夏侯瑾轩在后,一时惊叹,不知他何时习得枪法,大开大合间,虎虎生风,威猛非凡。
      姜世离无心恋战,周身魔息暴起,狂飙旋成炽焰,遇水不熄,手中画戟挂掳翻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身浸染火中,真如魔神降临,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有他在前引路,夏侯瑾轩压力骤减,但有近身者,以风雷水火,挟狂沙突涌,一概压顶,便是不作为,不论人还兽,骇于魔君神威,纵然神识不清,依旧多有惶恐,甚者俯伏在地,夏侯瑾轩一路压阵,亦是辅佐相契。
      天意如此,眼见到谷口,夏侯瑾轩神情一变,竟生感应,道:“姜兄!”
      话音方落,圣山陡然异象,道道紫气破云出,盖气吞山河貌,拔地而起,直冲霄汉,那雨云将散未散,拖曳几重月影,惨惨戚戚。
      山门洞开,谷中灵气暴涨,姜世离一顿,眉心微蹙,夏侯瑾轩亦恐怕诡计,而今不足半月,倘若是有心人相邀,岂非长老业已不测?
      二人且战且行,不时遭困,愈向前愈难,怕是修行有成,单以威慑难起效用,姜世离划出一戟,摘去来敌兵刃,复一掌击中胸肋,他认出乃村中护卫,故而留手,不然焉有活路。
      如此掣肘,拖沓战时,何时是头?
      夏侯瑾轩心头焦急,亦不能全力,左右前后俱是无辜,不论来犯何人,便是这般手段,已不可姑息轻饶。
      正此时,忽而喊杀阵阵,二人大惊,忖道尚有后援?
      待定睛细看,竟一队人马杀到,为首正是曾然,他一剑挑开板斧,喝道:“我族战士,为我魔主,上!”
      因兵马凿穿,合围告破,尚有一队后援,持枪全胄,正是濮阳成,他挽弓搭箭,一矢破空,截下砍向夏侯瑾轩之剑,振臂呼道:“长老有命,你二人速速进山,此处自有我等!”
      一时俱各混战,兵戈厮杀不绝于耳,姜世离一招扫开来敌,退到夏侯瑾轩旁,一握他手,道:“走!”
      夏侯瑾轩振起精神,施以仙风云体,二人一力向前,将背后交付友人,此时圣山最后一道屏障亦破去,长老传音道:“生还死,皆在此山中,去罢!”
      二人发足狂奔,再不理来时路,惟曾然声音在耳后响起道:
      “君上,一路珍重——”
      亦有村民精怪趁乱追赶,二人甫一进山,圣山屏障再起,半数阻绝在外,夏侯瑾轩抬眼山中,指向一处道:“姜兄,那里……那里像有什么——”
      姜世离眉心微蹙,泄出一丝情绪,而此时,夏侯瑾轩尚不解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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