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棠泪》黑池菇

1、第一章 魔门弟子

　　人人都说仙好，仙善，她却独独恨极了仙。
　　握紧掌心，她咬牙攀上一块岩石。
　　喘着粗气，乌黑的发丝被汗粘连在面颊上，柔嫩的掌心尽显惊心怵目的交错刮痕。
　　再上去一些，再上去一些就是魔峰了……
　　咬牙，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山巅，一股煞气自体内席卷而出，但凡被沾染到的山体皆是开始有碎石剥落。
　　恍若未觉，女孩稚嫩的面容上一片雪白。满载不屈的恨意，小小的身子艰难地向上挪动，眼看着体力就要不支。
　　再上去一些，再上去一些……
　　一定，她一定要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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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浓的煞气。”
　　魔尊重渊抖了抖眉梢，薄唇微微勾起，叹道。如绸缎般亮滑的发丝柔顺地垂下，落成满地的流苏。
　　双眉细细斜飞入鬓间，狭长的凤目缓缓眯起，竟是涂添几分妖异美色。
　　“音护法何在？”双眸勾起，他懒懒出声。
　　无人回答，更增了满室的寂静。
　　一袭雪白的身影忽的现出，无声。
　　来人眉目如画，尽显祥和之气。那一身宽大白袍更是让得他平添几分仙风 ，唯有那细长双眉让得他多了几分邪意，仅仅从面目看来也不过比寻常仙人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若说他是魔，只教多数人不信。
　　垂眼，他并没如同其他魔族护法一般向重渊跪下，只不卑不亢地低头，沉默着。
　　重渊也不勉强。
　　毕竟，他本是仙界尊者，却不知为何入了魔道。
　　“音护法可曾察觉到这山腰的煞气？”沉默半晌，他问那人。
　　“想必是怨念极深的人寻来。”
　　“既是怨念深重，那想必也不用接受这魔峰攀爬的考验了。音护法，将那人接上来吧。”
　　音华垂首，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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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愈发的绵软下来，女孩咬破了唇，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缓缓流淌下来，滴在女孩身前的岩石上。
　　刹那间，红光大显，却是那岩石将女孩的血液吸入体内，待到光芒散去，岩身似乎又凝实了几分，在月色下散发着幽幽冷光。女孩顿住，骇然。如此看来，这石头竟是靠着人血进化了材质……
　　“即便这样，还是要上去么？”
　　女孩一惊，回头。酸软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子，她头一歪，便是猛地跌落下去。精致的脸上满布着不可思议的愤怒，以及那点点绝望。
　　一身白衣的装束，正是她心中最深处的梦魇。
　　那些自以为是的仙人，全都……全都该死！
　　本以为这次攀爬魔峰定然失败了，却不想身子竟然被人托起。
　　后背温暖的触感使得她一颤，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待到明白接住自己的人是谁时，漂亮的杏目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死寂。
　　“我送你上去。”沉默了须臾，淡漠的语调让得女孩微微一惊。
　　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动了动，音华低头，对上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
　　“你……是仙？”噙着几分惧意的声音。
　　心尖一紧，音华抿了唇。
　　“我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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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重渊斜倚在榻上，略带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孩。
　　“你当真要成魔？”
　　女孩抬头，一双漂亮的杏目中尽是坚定之色。苍白双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却被重渊抬手制止。
　　他轻笑，便是不再质疑。
　　“何名？”
　　“紫竹。”
　　“那可愿拜入音护法门下？”
　　紫竹不再言语，只转向音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既无反对，也无赞同。
　　瞥了重渊一眼，音华执起她的手，也不道一声，便召来灰云，牵着她驾向远处隐现的山头。

　　“是棵好苗子啊……”
　　指节轻击椅面，凤目眯起，重渊轻笑出声。
　　施法隐了那片云，音华刚要抬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师父。”
　　小徒弟怯怯的声音。
　　原来是被紫竹扯住了袖子。他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小徒弟手中抽出，站定。
　　“如何？”淡定。
　　“师父明明是魔，却又为何如此像仙？”
　　紫竹缩缩脖子，眨眼，明明已经入了魔，而眼前之人身上却并未透露出丝毫魔气。相比其身上的戾气，反倒是被宁静祥和之息占据了大半。
　　而那种宁静的淡漠气息……让她恐惧。
　　叹息。
　　音华本想斥责小徒弟问得实属不当，但在看到她略显哀怜的神色后，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只得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作罢。
　　那声叹气也的确将紫竹吓得够呛。大约知道自己管得似乎太多，便匆匆闭了口。待到瞄见音华面容上并无不悦之色时，这才吐了吐吐舌头，松了口气。
　　魔本以残忍无情著称，肯收她已经实属不错。纵然她此番拜了大有仙人范的魔界护法为师，可万一一不小心被逐出魔山，先前拼了小命去爬魔山都白费了，岂不悲哉？
　　隐约间，似乎撞到了一堵墙。紫竹猛然警醒，但见是音华背对她站在前面，更是心惊。
　　没有同她计较，音华扔给她一个卷轴。
　　“魔教最基本的攻击法门，你自己先练着看看吧。”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一个人闲的慌可以去别处。只是记住，万万不可下了这魔山。”
　　“是，师父。”
　　华阴峰的装设很是简洁。除了那满布山腰的密林，便是一座主殿和一间小屋。
　　主殿自然不可能是给自己住的，紫竹便自然而然地搬进了那间小屋中，这才盘膝认真看起音华方才扔给自己的卷轴。
　　卷面搂了三个烫金大字
　　天魔功。
　　这名字当真是俗气得很。
　　默默腹诽着，紫竹撇撇唇角，展开卷轴。里面是一幅幅小人图。或盘膝打坐，或作出各式防守动作。册上已有人在气流所经经脉处标示了蓝红线条，极显认真。
　　想来也该知道是师父所标注的。
　　心中微微一暖，杏目中划过一丝异彩。
　　原来，即使亲人们不在了，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人关心她，爱护她的。
　　还是有人会舍得为她费心啊……
　　即便，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出自自愿。
　　不过，这哪怕是假象，也好。
　　闭眼开始任经脉中气流中转，紫竹第一次发现原来魔功并不是那么好修炼。
　　气流慢慢被她从丹田内引导而出，待要冲击穴位时，却是有一缕挣脱她内力的束缚，逸散了开来。
　　慌了神，紫竹忙调动体内刚修出的所有内力控制那缕不听话的内气，然后整片的内气无了引导，在体内乱窜，惹得她吐出一口黑血。
　　“笨丫头。”
　　忽的有一噙着稚嫩的声音在房梁处响起。紫竹闻声抬头，却见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孩。
　　顾不得擦去唇边鲜血，她盖上卷轴，起身望着他，皱眉，“你是何人？”
　　“小爷重鵼，乃魔尊重渊之子，你可还须得称我一声少尊呐。”
　　重鵼跳下房梁，落在山石床上，满面得色。
　　略显得有些邪异的眼眸，微微勾起的薄唇，紫竹寻思着此人言语实在嚣张，便也没多想，问他，“魔尊可是看着不过才二十出头，又如何会有如此大的孩子？”
　　说完便有些后悔。
　　往日魔尊，哪个不是延年益寿者？数千岁还保持二十容貌的魔尊也亦不无有。
　　果然，重鵼听完她的话，先是怔了怔，然后趴在床上捧腹大笑，“哈哈……当真有趣，我父尊虽说样貌尚还年轻，可如今已是三千有余，就连我也已过百岁……六界之中，可还哪里有人像你这般无知？”
　　紫竹便不再理会他，展开已经收拢的卷轴,作势要继续修炼。
　　重鵼忙拉住她，赔笑，“好妹妹，你看我也闲得无聊，不如陪我玩玩？”
　　“师傅吩咐了要将天魔功练完。”
　　“那我指导指导你？”
　　“多谢，不过想必会废少尊不少时间，还请回。”
　　“不碍事，反正我闲得慌。”
　　“……”
　　终，紫竹勉强对在自己修炼的时候有只小魔王陪在身边点了头，并告诫其在她修炼之时切不可扰她分心。
　　大约在魔峰实在闷久了，见这事成，小魔王弯起勾人的眸子，手舞足蹈地发誓自己绝不会干扰她，就差没把他爹揪出来作证。
　　紫竹瞥了他一眼，然后兀自屏息，入定……
　　没曾料想，这次入定的内息顺多了，紫竹暗暗诧异修炼的顺利，同时暗道自己运功大约是因方才的失败而精进了许多，殊不知在自己身旁正有只小魔王正恶作剧得逞般弯着狭长凤眸，同时源源不断地向她体内输入纯正内气。

　　重鵼伸了个懒腰，走在前面。暗红色的发如同上好的缎子，看得紫竹有些怔愣。
　　此次违背师命下了魔山，尚不知还要受何刑罚……
　　正暗暗寻思，忽觉自己撞入了一个怀抱中，有些微冷。
　　抬头，却是看到小魔王弯着眉梢，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不知为何，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紫竹忙一下跳出他的怀，瞪他，却没有发现自己魔功已是在不经意间猛涨了好一段。
　　“如此直白的目光，我会以为你看上我了。”
　　小魔王唇角轻翘，调笑的话语仿佛不需任何修饰，浑然天成般从他口中吐出。
　　紫竹恼了，索性大步走在他前面，不去理他，然后听得他一声，“仙门的人来了。”。
　　猛地回首，却惊觉重鵼已是不知何时幻化出满头黑发，就连凤眸中的邪魅也是收敛了几分。如今看来，倒也仅仅是一名聪颖的俊秀小公子罢了。
　　“仙门之人来此作甚？”
　　压低声音，紫竹挪向重鵼，小声问他。
　　未来及答话，却见那群仙门弟子中有两位稍年长的摆案坐下，剩余的个个呈半包围状将他们围起 ，显然是保护的阵势。
　　“仙门又招弟子了啊……”重鵼低笑出声，那笑中噙着八分的讽意。
　　“笨丫头，你去不去？”
　　紫竹一惊，“如何可以，我又怎敢？若真如此做了，岂不是与叛离魔门无异？”
　　“非也。”竖起一根食指在紫竹面前一晃，重鵼笑得阴险，“我们可以做奸细嘛。”
　　“可师傅不允的啊……”
　　“我父尊允就可以了。”
　　语毕，不等紫竹反驳，重鵼拉起她的手，只一瞬间便站在了座上的两个仙门人前。
　　“请问仙人，仙门今日可还在招弟子？”
　　重鵼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再加之言语间又客气，却是极容易给以人亲切的好感。
　　年龄稍长的一个老道抬头，瞟了二人一眼，目中淡然如水，“根骨倒都还算作是上佳，你二人若真心想入我仙门，可须站去那边，到底收你们还是不收，就等入了山由仙门各位仙长定夺吧。”
　　笑应一声，重鵼拉了紫竹，没入老道手中所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