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烟凉》青苏念暮

6、残怜幽香归何处（五）

　　〖林涴嘉〗
　　月眠，星坠，不眠人愁多。
　　叶吟，花扬，轻语泪休谁奈何。
　　泪滴复干，我知道我再多的委屈的话语都没有用。林府里父亲定下的事从未被更改。即使他终日郁郁思念母亲，低调节约甚多，却也是无可撼动。
　　母亲爱清静，父亲便将呓城中心的府迁来于此，得些清闲。府中那些丫鬟家丁们，也遣散了不少回家去。只留下安静聪慧些的，还有那个从小服侍她、一起来到林家的阿玉。母亲爱花，她亲手把廊旁栽满了兰草、蝴蝶花，还有自小就教我辨认出的桔梗，紫藤，龙胆，在幼时提起的裙裾下盛着不同的香气。即使是最阴冷的冬日里，绿绒蒿也膨着暖意。
　　我怔怔地迈步，嗅到一缕鸢尾香，慢慢走向呓城大门。三三两两的人从我身旁撞过，也没有回头多看我一眼。似乎，已经不被他们看见。脚步踉跄，我扶住一棵月桂才稳住步子。
　　甚是……无礼！我轻瞥一眼，伸手拂去了衣褶，靠在厚重却冰冷的城门上，不想再踏入一步。那片奢靡，我遥望却不愿触碰，它不属于我。而稍稍偏过头去，那份寂凉，我却不能顺从，我亦不属于它。
　　有轻微的水流撞击声。我抬眼，是那条绕城的灵溪。我随着水声，一步步走近它。从未注意过，灵溪轻轻的潺潺不急不缓，如闺阁女子般平静淡然。
　　脚边一块钝石，我侧身坐下，远远近近有虫鸣声声。
　　若是……母亲还在呢？她温柔、飘渺的倩影又飘至我眼前了。半抱着冰凉的绿萝，望着河中点点星光出神。
　　美丽的女子将她清秀的面容镌刻在我的身上。我自小像极了母亲，善琵琶与刺绣。可她永远笑容温婉，我却最渴求着拥有自己的幸福与自由。随着母亲进了林府的阿玉，也随着年华老去，成了年迈的玉婆婆。从她口中，我才不至于淡忘了童年片段里的母亲。玉婆婆总说：“身体不好的她还是败给了病痛。”
　　抬首看，月已黯，溪若睡。一半恐慌，一半安定。
　　再回望，呓城灯火明若星辰，那片繁华似永无尽头。
　　黑暗里隐匿的，是我躲避的拘束压抑——林府。
　　我靠着石头望呓城，冰凉的触感泛起梦境般绝望。那片光明繁荣奇异，这段黑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