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烟凉》青苏念暮

21、缘化千丝万结重（六）

　　〖萧晴华〗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也许是内心真的害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并不为我着想，我以为着只是替她一次，便可全身而退，没想到，她竟让我一辈子演下去。
　　可我的自由是她给的，暂且不说顺从，即使是为了报恩，我也得认同她替她假装下去。
　　本是不想相见，谁知又要会面。
　　老爷呢，他定是要看见的，他看见了会怎么想？这个想攀上金枝当“二小姐”的萧晴华。
　　玉婆婆将我扶至了大堂，我从门边侧目望去，金公子为老爷添上一杯茶水，与他交谈着一些琐事。玉婆婆自身后轻轻推了推我，却是依旧的难以迈步……
　　“林姑娘。”他停了口舌，忽然扭头看见了我。
　　同时转向我的，还有老爷。他面上的笑容一僵，似在心中揣摩着什么，我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慌张。我仍旧不敢向前，金公子不解地伸出手向我招了一招，“林姑娘。”
　　老爷愤愤地叹一口气，怒视了我许久，随即眼中慌乱消匿无踪。
　　我依旧悬着一颗无法平静的心。
　　“涴嘉，进来吧。”老爷拎起案上瓷壶为自己斟满茶水，平复了心情，并不愿再抬起头来看我。
　　他竟没有揭穿我！我料到他会强行唤涴嘉出来，亦或是暂且叫金公子先回去，之后再向我问个清楚。可他显然并未选择这两者，他，究竟想做什么？！
　　“阿玉，去把小姐的箜篌拿来。”玉婆婆闻言退去，我应邀入座。
　　“林姑娘身体可好些了？”他问我。
　　“好些了。”
　　“那甚好，五日后我们便成婚吧。”
　　我默然，百感交集，终不敌一句话：“好……”

　　最终还是我坐上了花轿。
　　不知是小姐的厌烦，老爷的无奈，或是我自己的不抵抗，我将我的命运彻底交给了林家。从竹林，到林府，再嫁入金家。
　　像是逃不脱的怨咒般，没有无需条件换来的自由，可悲是付出了条件却仍是囚禁在计划的牢笼。
　　怎么会这样……何其可怕！
　　锣鼓喧天，唢呐不绝，迎亲的队伍结成一条长龙，风光气派。
　　也好，如此嫁出去，便也有了一个安稳的生活。
　　繁杂礼数过后，他挑起我的盖头，丫鬟递上合卺酒。他悠悠绕过我手，低身向我微笑，我抬手饮罢，内心翻腾着不明的情绪。眼角余光瞥见那丫鬟缓缓退下去，向身后望了望，作出匆匆忙忙的样子却掩不住嘴角一抹得逞的神气之色。
　　见我看她，也不躲，迎上脸来莞尔一笑。
　　不好！
　　她向后退，撞上身旁的桌子，桌上两只大喜烛摇摇晃晃轰然倒下，引燃了紧贴的帘子，她看似害怕地尖叫起来，失控地拉扯燃起的帘子，窗台上十几个小喜烛瞬间被掀翻，哗啦啦滚了一地。一条火蛇拔地而起，热腾腾地扑过来，火光映着花烛红妆，本就喜庆通红的洞房，霎时变得更加炽热明亮。所有人都慌乱不知所措。他拉着我奋力向屋外跑。
　　房梁被炙烤地焦黑，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也定不下神来，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故！
　　他重重向后拉了拉门，却是毫无用处，两扇门牢牢贴在一起，无法撼动。
　　门被上了闩，何人要害我们？！
　　他掩住口鼻向门上撞去，木门只是吱呀呀晃了晃，幽幽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死在这里吧。”
　　“什么？！”我惊呼。
　　回头望去，竟是刚刚撞倒喜烛的丫鬟，自她眼中看不见惧色。明明是年轻的一个姑娘，若是因此死在这里，她难道就甘心？
　　可她确实静静定在原地，并不挪动一步。
　　房梁开始坍塌，我看见他和她皆是融在明亮的火光中，被吞噬。
　　烟雾萦绕睁不开眼，只觉脚下一软，眼前模糊一片，接着就再无光明，我想，我一定是无用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