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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幸福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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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番茄、炒蛋、香肠、鲜肉、茄汁黄豆、炸薯块;土司,可颂,丹麦卷;果汁、牛奶、咖啡和麦片儿。这是一顿典型的丰盛英式早餐,呃,如果排除了态度诡异的用餐者。
何承希觉得很奇怪,一贯对自己视若无睹的二弟今天居然在偷偷打量自己,虽然他自以为动作隐蔽,但在对别人目光敏感到极致的何承希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这家伙绝对在观察我,否则就让我再也得不到爸爸的爱!
何承夷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二弟要时不时窥伺自己啊?难道……何承希看着二弟小小年纪就艳若桃李的容颜一下羞红了脸,难道真爱果然可以超越血缘的束缚?可姐弟恋真的不是我的菜啊,他要是真挑明了,我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害他呢?何承夷纠结了。
许承怡正在果汁和牛奶之间徘徊,小奶说只能选一样,可我哪一样都想要,为什么一定要面对这么艰难的选择啊。张念侬温柔却坚定地看着他,手上不着痕迹地把牛奶向他面前推了推,看见许承怡捂上眼睛端起牛奶咕噜咕噜喝完才舒了口气,抬眸向许承翊笑了笑,虽然知道他不是自己可以关心的,可一想到他和许承怡是双生子,总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何吕如梦正拿着搜集来的戴妃资料一边看一边吃,心中策划着找出她的出行规律然后来个巧遇。一定要拿到戴妃的签名!看回去不把那帮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太太们羡慕死!
何依依从来没注意过别人的情绪,从许恪出现开始就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缠着他。夫君,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呢,你不想让我们幸福吗?
许承祧看得好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换来弟弟委屈的一瞥,他心中一软,开口道:“何承希,你昨天睡得好吗?”
“不太好。”正在运用老师刚教的微表情知识分析许承翊眼神意味的何承希下意识地回答。
许承翊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怎么不好?”
“好不容易能和爸爸团聚,我激动得辗转反侧,到下半夜才睡。”何承希热切地看着许恪道。
“切……下半夜才睡。”许承翊不屑地撇了撇嘴嘴,再没有兴趣看她一眼。
“那何承夷呢?”
“你问我吗?”何承夷受宠若惊地一下站了起来,发现大家都吃惊地看着她才尴尬地坐下,“当然很好了,浴室很大,电视剧很好看,床很软,鹅毛褥子还有紫外线的味道……是不是啊,婆婆?”
“怎么昨夜发生什么事了吗?”何吕如梦收起资料,脸色一变,“难道昨夜地震了?天啊,我年初在洛杉矶才被‘shake’过,怎么又来了?”
“婆婆,拜托你靠谱点行不行?英国在大西洋沿岸,又不处在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和地中海-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上……”何承希一口气炫完,换了口气道:“怎么可能有地震嘛,再说有没有地震你自己不会感觉啊?”
“别以为你婆婆什么都不懂哦,我特意查过的。不在地震带上也不代表没地震啊,再说很多小规模地震,人根本没有感觉。”
“连震感都没有你还怕什么啊?”
“难道不会有多次地震吗?威廉,你赶紧去看看我们的狗有没有异动?”被洛杉矶大地震吓破了胆的何吕如梦紧张兮兮地吩咐。
“好了,何太,与其在这里担心虚无缥缈的地震,不如好好吃饭,这样饭后你和何依依可以去西尔维娅街多逛一会。”许恪道。
“对啊,我们要去买很多条麻质手帕到时候人手一份。”何吕如梦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那是小事,主要是我要定制一套西装外套。”何依依纠正道。
“定什么西装外套,你有机会穿吗?”深感丢人的何承希吼了一句。
“没机会穿我放着接灰行不行?”何依依眼眶红红。
“别这么浪费啊,给我穿好了,书上女主角穿着西装外套,踩着高跟鞋,再戴一定鸭舌帽,不要太帅。”何承夷立刻道。
……
“承欢,你还是回威塞克斯家吧。”许承翊低头对许承欢道。
许承欢舔了舔唇角啊啊地指着果汁示意再来点,许承翊“噗嗤”一笑。略带惆怅地道:“真想看着你长大啊,就像哥哥看着我一样,可惜我太忙了,时间总是不够用。”
“要不我和爸爸说把承欢带回家我来照顾。”许承祧怜爱地摸了摸许承翊的头。
许承翊思索了一下,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要,你会更忙的。”
“别担心,承欢过年的时候会回国的。只有一个月了,时间很短的。”许承祧安慰他。
“许承翊,如果你出色完成了阿曼达指定的计划的话,我会和她说给你多几天春节假期。”许恪忽然道。
“好的,爸爸,我一定做到!”许承翊破颜而笑,大口大口喝起牛奶来。
“对了,威廉。”许恪看了看桌子那边争吵成一团的母女四个,低声对给他斟咖啡的管家道:“不管茜芙和你说了什么,昨天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威廉的手臂剧烈颤了一下,涩声道:“先生,我很抱歉。但请您相信,我从来没想过做对许家不利的事情,不管是谁的吩咐。”
“否则你以为我还会和你说这句话?”许恪放下刀叉,“我昨天和马汀艾伦约好了去钓鱼,许承祧,许承翊,你俩吃完带妹妹去散散步。午餐你们不用等我,我会在音乐时间回来。”
一首冥想曲,被简化得只有虔诚的行板,却是美得没话说,又节制,又丰富。悲壮,神圣.又柔软,凄凉,宁静祥和的第一段后才尅是出现转调和变化音,像是小小少年终于有了内心的汹涌和矛盾挣扎,带着纯净、粗粝和原始的质感。而后又逐渐平静,最初的旋律再现,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地。当G弦逐渐减弱音力,以泛音的微弱音响慢慢消失而结束的时候,人的灵魂似乎都得到了净化,就像神问门徒:“如果我们在热水里滚上三次,在血水里滚上三次,最后在清水里滚上三次,我们还会有污垢吗?门徒回答:“不。那时我们将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承翊,你怎么了?”许承祧惊慌地去拉无声泪流的许承翊。
“这是什么曲子?”许承翊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焦急地问,“什么曲子?”
“这是《沉思》。是马斯涅歌剧《泰伊斯》里的一段著名插曲。”一直依靠在门框上的许恪开口答道。
“《沉思》。”许承翊重复了一遍,对许承欢道:“承欢,我们再听一遍好吗?”
“嗯,”许承欢点头,《沉思》曲啊,你有几分的心事,他便能引起你几分的共鸣。
那天,许承欢一直陪许承翊听这首曲子到晚餐。
深夜十二点,整个别墅都已经入睡。
许承祧推开虚掩的房门,毫不意外地看见正坐在圈椅上端杯轻啜的父亲,一旁的摇篮里,小妹妹还在沉睡。
“爸爸。”
许恪放下杯子,欣慰地道:“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谈?”
许承祧笑道:“既然敢拜须菩提为师,总不能比孙悟空还差。”
许恪道:“你比孙悟空还猴精,至少我没有在你头上打三下。你就已经知道这时候来找我。”
许承祧自傲而亲昵地道:“我是爸爸一手带大的嘛。”
“好了,说正事。”许恪恢复了寻常面色,“我会和阿曼达打招呼,给许承翊配备一个家庭音乐教师,人选你去准备,确定了叫他来找我。”
“爸爸……。”
“许承祧。成功必须明暗相辅相成,这是社会法则。”许恪肃声道。
“我知道,我只是恨自己太没用。不能把所有事情承担下来,像您对叔叔那样。”许承祧自责地道。
“有时候爱之适足以害之。”许恪叹道,“我也不如你高祖父。你曾祖父早亡,祖父仁懦。那么长的时间许家都是他一个人撑着,不,还有威塞克斯……“许恪的声音悠长,“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法则,打天下时候明暗不分胜者为王,一旦江山底定,王者就永远只能有光明的一面,黑暗的事自然有刀去做,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阶段需要。好了,自怨自艾时间结束,回到许承翊身上。我太信任你,却忽略了你对他的感情,结果导致他的性格出现了偏差。”
“对不起,爸爸。”许承祧的头越来越低。
“我们需要一个隐形的黑暗王者。他必须有着敏锐的思维、冷静的头脑、卓越的学习能力、警惕而沉稳的天性。他不能锋芒毕露但需要的时候要永远有可以毕露的锋芒。他要坚韧定下目标便无可阻挡。要恪守原则,除了有限的几人外他能让任何人熟悉自己。许承翊这些都做的不错,但是他太冷了,我们要培养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教父。他在社交上不能有任何障碍,当他出现在任何一个陌生人面前时,都必须是亲和甚至充满了吸引力的。”
“可是爸爸。一个人不可能既享受常人的感情,又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拖累他的脚步。这是不可能的。”许承祧争辩。
“不,只要有什么来调节他必然紧张而孤独的生活。所以我给他请家庭音乐教师给予他全面细致的音乐素养的培养,人的情感需求是本能,像水一样,堵是没出路的,只有用安全的的方法来释放。其实音乐、绘画、写作、甚至美食都可以。但今天承欢提醒了我,音乐能打动许承翊。”
“爸爸。一定只能是音乐吗?一定只能死的东西吗?”许承祧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不可以是活的人吗?”
“你想说什么?”许恪皱了皱眉。
“我们和威塞克斯家利益会永远一致吗?”
“当然,许承祧。如果有一天我们只有一个盟友,那一定是威塞克斯。别问为什么,人唯一不能控制的只是自己血液里的东西。现在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那让承欢来做这个容器吧!她是个女孩子,不会继承家产;她和许承翊留着同样的血液,可以放心自然地去相处;她是由威塞克斯家塑造的,聪明讨人喜欢。她和许承翊一样,生来就背负着责任,精神上可以共鸣;她像许承翊一样喜欢音乐,情感上可以交流……”许承祧抬起泪光闪闪的脸,“爸爸,给承翊留一个可能好吗?留一个可以和常人一样去爱去被爱去幸福的可能?”
许恪沉默着,整个人都淹没在黑暗里,像夜色笼罩下的山峰。良久,久到许承祧全身都要被绝望冰冻的时候,才郑重道,“你能保证从今以后以合适的态度对待许承翊吗?”
“是的。”许承祧闭上了眼镜,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迸出来,“我可以。”
“那么我也可以。”
“谢谢爸爸。”许承祧像是终于被放入水中的鱼儿,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许承祧,你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在许承祧准备开门的时候许恪忽然问。
“我当然知道,爸爸。”许承祧轻声道,“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我是谁生在什么家族,世人于我皆如陌路,真正在我心底的自始自终只有您、承翊、现在再加上一个承欢而已。我所做一切的出发点都是想让你们幸福满足,这样我才有幸福满足可言。”
“把这杯牛奶喝了再走。”许恪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他。
许承祧接过一饮而尽,微笑着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