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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一帖 地狱门 ...

  •   二十一.
      春夏交替之时,有极盛的花事,亦是烦闷的落雨季节。我常感腹中不适,大约是用药的缘故,睡眠却格外好。然而毕竟世事不安。镇日笼闭于内里,也听说了庙堂之上波澜起伏。只是仿佛一夜之间,启彦与父亲忽作一片和气,朝上朝下依旧君臣分明。
      入伏之后,雨水格外丰沛。我越加疏懒,倚仗启彦嬖爱,可以不理宫务,可以任何时辰寝食;偶尔起意游玩,便派人请来青仪,两人听雨对局,兼或谈些往事,一日一日也是很好。
      京中如此,亲王在沅南亦很得意。南夏檀山君的妃子与淮上梁氏①有故,便格外礼敬启朔。南夏连年丰收,国力大盛,上岁虽勉强郄兵,此日见到亲王年少,未免不对沅地十四城再生觊觎之心。我不觉担忧,启彦却说亲王妄为楚相必不会置之不理,有他坐镇一方,中将必也不敢动作。我不解启彦何以对中将有此偏见。此人善用兵,清河院在世时每每言其腹中韬略不逊于父亲当年;其性狷直,爱憎较之徐敏行更为分明。良将如此,设若我临朝秉政,必当重用。想来他运数不佳,到底还是败在了清河院的「制衡」二字上。
      启彦对亲王一系颇有顾虑,虽已违背清河院遗命减其郡国,犹觉不足,索性又将沅地税贡加至四成。朝中一片称颂,我愈觉亲王可怜,愈觉启彦心中原本没有手足情分。青仪来时,偶然与她言及白鸟院故去后的那一场屠戮。我深感前东宫与崇良亲王②心肠冷硬,青仪只是微笑,仿佛这都是理所当然。

      庭中有一树鸟,趁着这不多得的晴日,振羽鸣啭,衔起小小的果实投入池水。公子济与妃子上京避暑,带与我江孰的纸折扇。公子妃又长高了些,穿灰青的薄绢袿,长发随意披散下来,露出一点饱满的额头。她一边吃茶,一边笑说京洛果真凉爽,江孰只在十月里方有这般天气。济也笑,江孰好热,连冰块都不大存得住。今岁难得余下来七八方,琼若便一概让与母夫人消暑去,不想她才是最怕热的。
      妃子与济的母亲萤夫人婆媳和睦,深居内里也是早有听闻。妃子出身洛东名门,十岁上嫁入端平法亲王家。济无心朝堂,与妃子是一样的天真烂漫。亲王入道多年,无限家资都为这独子所有。济便安心做一个闲散宗室,生涯倒很是幸福。
      亲王则未必甘心一世庸碌。他信中只谈沅南风物,而楚相与青仪鱼雁往来,却时常书及「殿下聪慧,城府非常」。原来他也很懂得韬晦。继承了先帝与一位妃的聪敏,兼从怜安与楚相处学来沉稳练达,若少去一分欲求,他似乎便可以安度这一世。只是他与启彦是兄弟。
      内里终于有了与沅南一般的花丰叶茂。流泉昼夜不息,波光之下约略见得一二点斑红,是宇贺地方送来的锦金鱼。公子妃探手试水,不留意衣袖也落入水中。济走过去,她恬然微笑,双臂搭在济的肩上,然后由他将衣袖攥干。此时晴光大盛,水畔的花菖蒲瞬间一齐开放。一庭风过,便有无数花瓣浮在水面,仿佛支离的蝴蝶、碎裂的绢,隐约有香气。
      我倦意袭来,济与妃子去后不久便沉沉睡熟。醒来时正是黄昏,正是我所爱的、昼夜更迭的刹那。有人击鼓,有金石声响,有马嘶。流云卷起御帘,眼中满是惊惶:「又来了许多陌生面孔的武士。那位近卫大将顾羿也是从未听说过的。」
      启彦喂我服药,闻言不语,体试温热之后只是一勺一勺细细舀来。银流匙起起落落,却连碗边也不曾碰到一下。我亦不语,寂然饮毕。他斟茶与我漱口,而后切下一块蜜柿干,垫上绢纸,盛在赤红的漆盘上递至面前。我摆一摆手,忽然不可抑制地流泪。我心中如此明白,他心中也如此明白。风雨将至,兆之者竟是这般清静天地。
      启彦微笑:「不怕。我在这里。」我愈发哭得气断声噎,不顾打翻那一方漆盘,用力将他抱住。窗外的锁甲声原已消歇,此时却在我脑中锵锵大作。四肢百骸皆是剧痛,我不敢想,不敢知道他与父亲转眼便有一场生死竞择。启彦依然微笑,为我拭去泪水,言语轻柔:「记不记得那日对你说的话?我与相府,不论谁死去,另一方都必然会周全你。」他吻一吻我的额角,「你放心。」
      我如何放心!他与父亲,不论谁生谁死,必都去了我的半条命。我这样害怕,腹中许多言语不能说出,大哭许久,只将刚吃下去的药一口一口地吐出来。启彦换去一方手帕,转身在我背上轻轻拍抚,那一声叹息几不可闻。他今日还在我身边、待我好,明日岂知他在何处。
      天色暗沉,萤虫在雨中飞起,铃廊上一阵响动,想是丸雪正无忧无虑地尽兴玩耍。我终于哭累,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地平复呼吸。玉徽院仍有人教习琵琶,多用驰、掬,兼叩腹板,奏的大约是镰谷地方的调子。我挣扎起身,命将「云韶」取来,瑟瑟弹歌,却连弦也按不住。启彦避过身去,我唤他名字,他却静静离开。
      我一夜惊痛,四更醒来便再也睡不稳。流云与我饮茶,我已不知怎样流泪,只是一字一字地问:「主上到哪里去?相府大人此日安好?」流云静默垂首。
      心中原本通透。启彦三日前忽然宣旨将父亲罢逐,逼其入道,并言明「清河院顾念当年恩德,稽罪而不诛,致使目无尊上,冒饷纳贿,逼杀朝臣。是以不视翁婿之亲,奉公如法」。我无处辩驳,或也不得辩驳。父亲卸职当日,近卫府以三百武士围其宅邸,尽抄擿之,家产入官。我无意这身外浮华,而父亲视之至重,如此必不甘心。内里传说相府怕有逼宫之举,启彦却安之若素,每日仍书画观戏,夜里伏在我的小腹上,将《春日》以沅语诵来,或是轻轻与孩子说话。
      我心口作痛,腹中也愈发不耐烦。流云收去茶盏,我便要她来隔屏里面陪我睡。她熄灭火烛,合衣躺卧,与我两处默然。我很是清醒,望见浓丽的夜色与一点萤光,明明灭灭,仿佛正向此处扑来。枕下是昨夜父亲辗转送抵的书信:「癸子酉正,请见梅坞」,我将它握在手里,用力攥紧。明日见过父亲,又会是怎样情形?原以为父亲在朝堂之上独据半壁江山,掌中亦有军府、近卫府两方势力,而今近卫府似已是启彦心腹,军府怕也不再会听命于他。何况父亲是逆臣。
      我幼时心中便有纲常道理,知道君臣先于父子,父子先于夫妻。父亲身为臣下,素无应有的仁义谦卑,启彦将他罢逐本是当然。我与启彦先为君臣,次为夫妻,如此分明,我无可怨恨。
      虽这样想,也觉万分辛苦。父亲大人根基极深,枝叶遮蔽朝野,启彦并无胜算。而启彦甘心玉石俱焚,父亲又从不服输,我很怕流血,这一望即知的屠戮却仍然逼至眼前。
      或许自己也要死于其中。人言途穷立志,我已至绝路,却不知「志」在哪里。一方待我有教养之恩,一方与我有夫妻大义,这纲常之中竟也间杂诸般矛盾,使我不能两全。伸手向枕边探去,黑暗中触及那把银妆刀。这是清河院宫③之物,不久前启彦将它赠与我。
      清河院宫行路艰难,却未必有这样的痛苦。她已死去,便也不需面对这样的抉择。只是我一心苦守君臣正统兼与天下道理,必将对不住父亲。我悲至极处,反倒一身轻松。流云醒来,连连唤我「中宫」,我看见光亮,方知自己又流泪了。
      「圣上向神泉殿去。相府很好,聚重兵于广歧门,只请退位。」
      她终于告以实情。我亦终于决心,平静道:「相府党逆当诛。我与主上一处,生死断不避之。」
      流云微笑,有与我一般的意态坚决:「臣命同中宫。」
      启彦临朝问政,事事如常。我心内虚空,宣管弦百戏,宴乐中仍然惴惴,待捱至申末,便不顾一切逃去梅坞面晤父亲。
      梅林依旧繁茂,合婚那日望见的一处殿舍依旧辉煌。飞鸟惊动梅枝,枝上雨水纷纷而下。我向北庑去,父亲已在里间。相互见礼,我不知悲痛,任凭父亲轻轻将我揽在怀里:「为父几乎再也不能见到你。」
      我深深叹道:「此日相见却是无益。」
      父亲没有丝毫惊愕:「你理应这样想。」他自袖中取出一双脂玉镯与我戴上,我顺从,默默听他道:「你心中果然已将夫家认作自家,我不能介怀,只求你此番顾念父女亲缘。一次而已。」
      我辛苦微笑,与父亲都想将对方劝服,却都如此无力。
      「从前是父亲使我明白『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清河院待以深恩,主上待以厚意,父亲如何辜负?莫非父亲这一场谋逆便是报答。」我语及清河院,想到紫极殿那日的倾谈,悲苦更甚,「原来父亲为的是昔年错失的江山。天下倾乱,尚可谋之;如今世道清平,父亲再要那江山做什么?」
      父亲不语,眉间略有松弛。我腹中忽然剧痛,此时父亲竟淡淡笑道:「我为的是你母亲。」
      我几乎不能听清。虫鸣清润,拂妩的花影间似有母夫人撑伞行来。我一时明白,一时又什么都想不起。仿佛有一段岁月,北邸辛夷盛开,母夫人仰头观花,父亲便走过去抱起她,要她亲自折来那极盛的一枝。
      静静看向父亲,他原也憔悴至极。我低垂双目,哏涩道:「是否主上将这千里山河拱手相让,才肯罢休?」
      父亲一字一叹,笑容亦是清苦:「那一位机变权谋竟与年岁不称。我与他可为翁婿,不可为君臣。」他愈发叙致混乱,「他因先帝之故不能容我,我因素微之故不能容他。他将我逼至这般境地,我只是尽力一搏罢了。这天下本是我家天下,一门尊荣,兼之素微所愿,岂可由他轻轻褫夺。」
      父亲目中空茫,双手相握,冠带微微颤抖:「他若无意杀我,我本也无意如此。当年折损无数亲从,成就前院一番帝业,想来竟是何必!」他忽然哭笑癫狂,「这天下是我家天下。然而盼来此日,却也惶恐。」我待要开言,父亲却归复平静,「他终究活不过今夜。」
      我仿佛并不知道他意指何人。风雨渐起,满庭花叶四散,飞鸟扑入暮色。我垂落衣袖,父亲合上窗,声音虚浮犹如自语:「你去杀死他。那双脂玉镯涂之以赤信石粉,遇水则可致命。听说逢你用药,那一位素来亲口体尝冷热甘苦。你便将腕镯浸一浸。至此他死去,内里只疑有人加害你,你自能周全。」
      闻言倏然站起,连连后退,一面狠命褪那双镯子,却怎样也褪不下来。我情愿此时骨肉支离,便能褪下玉镯用力掼在父亲面前。父亲眼里似有我从未见过的泪光,我却哭不出,心底如作锥剜,整个人便在这疼痛中沉落,一直落到深不见底的渊崖下。天地刹静,思绪无由地回到参内前夜,我瑟瑟伏在母夫人身边,许久才仰起头:「一定不可以拒绝吧。」
      原来许多年里,我还不曾拒绝过。
      雨势大渐,窗牖忽然开启,檐铃因风响动,落木槿在积水的涟漪间沉浮。是否这一切都是我的债,竟沉重到偿还无门。何时我才可以拒绝一次?意念坚决,肺腑之言仿佛这一刻都要冲口而出。父亲所期许的那些,我实在不能做到。
      「相府为祸朝堂,为乱纲纪。」迎上父亲的目光,字字平稳,双手掩于袖底,仍用力褪去那双玉镯。「我不会弑君。相府谋逆却罪当一死。」
      父亲只是微笑:「你心中满是纲常道理,也须知道明日那位崩御,与你便不是君臣,而你我终此一世都是父子。」他笑意更甚:「中宫再来决断。」
      我望向父亲,怀中银妆刀抵住胸口,骨肉隐约作痛。一瞬间竟起意杀死他,又一刹只觉自己这样可怖!百般挣扎,按捺一切悲苦痴妄,许久又道:「我必不会弑君。相府应当刻下请死。」我几乎力竭,终于将腕镯褪下,不顾一切掼之于地。脂玉碎裂,雷鸣响彻玄霄。
      父亲眉间一紧,却仍旧言辞和悦:「我征伐多年,最不愿见到麾下将卒流血死去。我也无意迫你就范。你既如此,竟唯有身亲为之。」他抖合折扇,笑容与背后那尊紫磨金的地藏王菩萨一般好,只是在我看来这样狰狞,这样狰狞!
      我在父亲身边长大,自然明白恳求无益。他起身欲走,我却不可抑制地向他奔去。门扉大开,顷刻之间狂风暴雨涌入殿内,几乎将我狠狠扑倒。
      父亲屈身颔首:「中宫留步。子正初刻若不见内里告讣,那一位便连全尸也保不住。」他缓慢撑伞,便要踏入风雨之中。我奔至廊下,转眼衣衫滴出水来。父亲驻足,我向他面前重重跪伏,言声零落,自己竟也不能听清。风雨愈厉,雷鸣愈响;鸟兽皆作死寂,独独满庭花树摇摆悲呺,一如此心。
      「请父亲不要杀他。」我终于发出声音,仿佛已是下一世的事。一字一泪,无力与无望将我吞卷。曾以为与父亲、与宁家,生死荣辱均在一起。然而此日,亲缘道义,哪样不可辜负,哪样不可背离?!父亲眼中满是悲悯。他笑的是我吧?一颗恋心便是此生劫数,当真生于斯、亡于斯。我亦笑,声量大起来,足将累累花实惊落。父亲终于拂袖离开。雨雾如幕,遮蔽八荒。我看不清他,看不清这世界。腹痛大渐,某一刻竟要昏死过去。雨更急。我伏在水中,寒凉自背脊透彻全身。我这样倦,倦得须臾便可睡熟。睡熟?那果真最好最好。风、雨、人、事,便都与我无关,这天地人生便也都是旁人的天地人生。双目合紧,自黑暗中跌宕许久,却气息稳顺、心意平和。南邸棠梨一时开得繁密,又一时凋谢干净。我赤足奔跑,举刀劈斩枝叶。父亲忽然在我眼前,我向他媚笑,也将他斩作两半。
      身下有一丝温热,与这寒天冻雨很是相异。许多时光之后,明月生岑,天河寂静,鸟雀飞还庭中,唧唧有鸣声。我摇摇站立,雨水分作千万股沿肌骨缓慢流下。清光柔软笼罩,裙端的红抚子花仿佛色泽更艳。是什么时辰、哪般岁月、如何境地?竟然风与花、云与夜俱甚于清川。我腹中又痛,连同心肺绞作一团,一瞬间几乎不能呼吸。远处殿舍有无数灯火次第点亮,雨气浸漫,这一条路好似没有尽头,直向无间地狱去。
      我避入一扇门,将银妆刀握在手中,无尽欢喜与檐铃一并摇乱。下一世可不需这般辛苦了呢。下一世要做一尾鱼,波涛里嗛喋落花;做一枚人间蜉蝣亦好,虽然朝生暮死,却不需有什么「父子君臣」。我轻轻抽出刀,刃光洁白如月色,兼得无限暖意。启彦,启彦,你我此生幸为夫妻!当日答允院上之事我竟能做到,我可谓生死圆满。刀尖迫近咽喉一分,再一分便又是一重轮回。玉徽院琵琶断弦,笙管歇音,戈甲声响自四方逼来此处。我手上蓄足势,只是这一刻腹内极痛,下一刻灯火齐明,流云拼命夺取妆刀丢掷一边,而我转身已在启彦怀里。侍从匆忙上殿,两股战战,口中字字绵软拖沓——
      「相府遇袭。」
      闻言竟如此轻松,竟兀自笑起来。启彦将我抱紧。我一时又大哭,气力虚竭,只是反复道:「欠负主上这样多,终究还不起,还不起了。」
      他为我拢一拢润湿披散的鬓发,手抖得那般厉害。我的天地已然崩塌,他的天地可仍是那一方天地?我抓住他的手,将这仅存的一分力气都用尽。他侧过头去,连看我一看也不肯,却抽出手慌乱地抚我的面颊:「不要你还。都不要你还。」他几乎哽结:「是我甘愿。我们还有明日,今日就很好。」
      原来还有明日。我渐渐耳目昏聩,形骸支离,脏腑翻痛。流云尖叫,我提一提裙裾,红抚子花仿佛自裙端纷纷滚落。仰面向她微笑。没有了。我心里欢喜,甚至无意保住。薄明自东天漫来,云潮最后一次将残月抛弄,转瞬卷而没之。
      我斥退上殿的医官,面向启彦也作从不相识般言笑疯狂。要见一见父亲呢,见一见这逼我至苦的相府大人。
      风露清凉,满庭花叶死于上一夜的风雨。我已不能行走,启彦将我抱起,小心登车。何时裙端的抚子花竟开到了这光润的青石阶道上,何时这极艳的花也有了一分腥气。我聆听车行,歌哭忽然,似与帘外不多得的世间人语相和。启彦不住地流泪,我便牵一牵他的衣角,要他不许哭。
      故邸门庭空寂。侍从以板舆将我抬至父亲榻前。母夫人仪礼周谨,面容平静好似父亲的生与死、我的福与祸从不在她心里。我有如此悲恨,针芒般刺穿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我媚笑,称她「琅华之方」;她看见我的落魄,仍旧辞色清朗,端正敬我「中宫」。
      父亲榻上原也开出这样多的红抚子、流散这样浓的腥甜。我不胜欢喜,伸手攀折。父亲胸口有一把刀,徽纹赫然是近卫府的五叶松。我便也将它用力拔|出来。
      极细的风吹动幔帐,透入一丝朝晖。父亲目中有与这天光一般的蒙昧不明。他望向我,不言不语,满身的红抚子渐次枯萎。
      「相府必有许多话吧?时至今日,还有哪样事不可释怀?」我目示大法师将他双眼合紧,而后缓慢顿首,辞色俱是稳重,「相府放不下的,我替相府放下;相府忘不掉的,我替相府忘记。相府千万安心。」
      母亲忽然失声哀哭。我转头平静道:「逝者已至黄泉。琅华夫人自重方是。」
      我蜷起身子,求生求死的怨愤在这忽至的、丰满温热的痛楚中沉沉坠下去。依稀还是昨夜,薰典药为我案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臣为圣上、中宫贺。」
      没有了。都没有了呢……我揉一揉额角,手指原是很暖的。三声钟板,天地终于分明。我忽然如愿睡熟,一梦酣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一帖 地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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