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伏汐

6、第四章 洞庭雪日下

　　在螺女的帮助下，开阳新衣换了一套又一套，螺女们似乎都很乐意为她做衣衫般，忙手忙脚地来回比划着。

　　“很久没有做这种衣衫了呢……”一位螺女笑道。
　　“是啊，龙君和龙子都不怎么爱添置，样式来来去去总是那两种，也不许我们变变花样。”另一位螺女说道。
　　“啖天公主走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做吧！”
　　“是啊是啊……开阳公主您来了真好。”

　　“啖天公主？”开阳看着那些螺女……
　　螺女们笑道：“啖天公主是龙子的娘亲，这碧尘宫也是她修的。”

　　啖天……

　　开阳听龙母说过，也听过一些议论……千曜的娘亲并非龙族，而是蛟族的……当年的她有着独一无二的银白真身，是蛟族中最强的银蛟……可惜……

　　“啖天公主自从百年前那场龙蛟大战后，便消失了……”一位螺女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困在雪牢山了？”
　　“不会，龙君去找过，没有……”
　　“龙君每年只能去一次，也许漏掉了一些地方也说不定……”
　　“有道理……”
　　……
　　几位螺女就那样议论开来，几乎忘了开阳的存在，最后更是一同长叹，情绪低落了不少……
　　她们再次拥到开阳身边，为她穿戴好最后一件新衣，一边说道：“开阳公主，你也应该知道，一百多年前那次交战，洞庭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龙君和娘娘……”
　　“是啊……那个时候现任龙君还很小，就和公主您差不多大，想起当时他带着那顶几乎可以扣到他脖子的王冠，我就想笑……”
　　“龙子和龙君从小便在一起，可龙君毕竟是龙君，很多时候，龙子都是一个人，很少看他说话，看他笑……”
　　“大家都觉得他很强……直到有次龙子差点在碧尘宫丢了性命……若不是龟丞相发现的早，您现在也不会在洞庭试我们为您裁的衣裳了。”
　　一位螺女赶忙接过话来：“啧啧……说得我们龙子似个病怏子般……”她盯住开阳，十分认真地说道，“其实那次只是受了少少寒毒，年纪太小的缘故，一时没顶住……不过要是换了别人，早被阴差接走了……
　　“寒毒？”开阳双目直勾勾地盯住螺女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些螺女婶婶说的，可比吉吉、鲤姑娘多多了……
　　“这个……”螺女犹豫了一下，“就是龙子手腕上那个伤口啊……”

　　原来，母后差点要了千曜的性命……
　　开阳沉默下来……

　　螺女们见状慌忙解释道：“虽然那伤口是不怎么光彩……”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
　　“其实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的……”

　　想象……

　　开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空荡荡的碧尘宫……千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右手手腕上的血静静地流着……
　　血，渐渐红了他白色的衣袖……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碧尘宫的天顶……静静地等着……被拯救，或者就这样死去……

　　“公主！”螺女们在开阳面前晃动着手掌。
　　开阳茫茫然说道：“没关系，我想我明白的……”开阳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但是，她觉得……她就是能触碰到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千曜的过去……

　　“龙子还是很厉害的！”螺女们似乎已经理清思路。
　　“是啊，洞庭这里恶修行的妖怪魔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龙子有着银色真身，非常美丽……龙族只有他一个哦，一定是遗传了啖天公主的银色……”
　　“开阳公主的真身是什么？”一位螺女满面堆笑地问道，出口才知说错话了……

　　“我也不清楚……我无法化龙，他们说我没有龙珠。”开阳笑了笑，心下却是冰凉的……正因为此，她才在东海的峭壁洞穴孤单地守了六十年。

　　螺女们皆是尴尬一笑……“没事没事，反正洞庭有龙君施云布雨就足够了……”

　　是啊，无法化龙，就无法行云降雨……

　　“也许您以后就能化作龙身了。”
　　“是啊，我们也很少看见龙子的真身……”
　　“修炼当然是修成人形啦……”

　　开阳笑了。许久，她的耳边没有如此热闹了……

　　“所以……”
　　“公主可不能负了龙子啊！”螺女们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负了……是什么意思？”开阳不明白。
　　“就是……”螺女们想着说辞，“就是让他难过或者生气了……或者背叛了他！”

　　背叛……
　　背叛开阳知道，父王在临行前曾和她说过，她不许背叛他……不能背叛东海……

　　“不会的。”开阳笑了笑，既然能够不背叛东海，自然也可以不背叛千曜……

　　嘎吱……廷瑕一脚踏入厚厚的积雪……
　　“君田来了，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明知这是雪地，还让我们过来……”
　　千曜望着眼前的雪原，浅笑道：“看来他又打算让我们等他了。”
　　“什么！”廷瑕周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眨眼间融掉了方圆几十尺内的积雪……
　　“等等吧。”千曜平静地说道。
　　廷瑕只得矗立在雪原中，指尖全是张扬的火焰。
　　不过多久，上空传来巨大的振翅声……越来越迫近……

　　一片雪羽从天上飘下，千曜轻轻地接住了……

　　只听“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白鹭几乎是砸了下来……
　　溅起的雪花，沾了千曜、廷瑕满身……
　　廷瑕慌忙拍着身上的雪花，大呼道：“你每次来都不能慢点吗，或者离我们远点吗！？”

　　那只白鹭半天才将头从雪堆中拔出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说道：“我想你们了嘛……”

　　“胡说！才几个月不见而已！”廷瑕抖了抖衣襟，插起双手来。

　　“君田……你又胖了。”千曜淡淡地说了一句……

　　谁知那白鹭似乎很不服气似的，“嘭”的一声化作了人形，倒也是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却张口就道：“冬天当然毛厚实点！你们不一样多长了几片鳞！”一只手，指向廷瑕。

　　“是千曜说你，你指我干什么！”廷瑕质问道。

　　“千曜以前多乖啊，他小时候哪会说这些话……可是他现在越来越像你了！”叫做君田的白衣公子面部几乎扭曲起来。

　　廷瑕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出手道：“东西拿来。”

　　君田瞬时摆起架子：“长途跋涉，太累了……等一会啊。”

　　廷瑕晃了晃指端的火焰：“你毛多，我帮你减轻点负担吧……”

　　君田慌忙后退几步，似是怕足了火焰，气愤地说道：“你总是这样……你就不能体谅点吗？”说完，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一块鲜红的石头……然后用他那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廷瑕……

　　“快点！我若是忍不住，一定烧了你！”廷瑕大声催道。

　　“行了行了……”君田颇显无奈，低头轻声念起咒文……只见那红石旋转着升入空中，发出鲜红的光……那光映得廷瑕的双目都似要滴下血来……
　　转瞬，红石如利箭般射入廷瑕身体……一些红色星屑爆散后，只听廷瑕狠狠地咳了两声……

　　“这……这回又是什么？”廷瑕有点小喘，仍未完全平复。
　　“火鸟魂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足够填充你那不全的魂魄了。”君田得意地说着，抽出腰间的扇子潇洒地摇了起来，却不经意露出了小臂上烫伤的疤痕……

　　廷瑕眉头一皱，君田立马将袖子扯下遮住了伤疤，仍不忘说道：“小意思。”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廷瑕叹了口气，笑道：“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

　　君田面颊一红：“少肉麻！”转脸，却又学着廷瑕的口吻道：“你也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

　　“肉麻！”廷瑕扭头便走，“千曜，我要回去歇息了，你呢？”

　　“我想再和君田聊聊……”千曜说道。

　　君田看着千曜微微一笑。

　　“也是，你成亲了，教教那个光棍。”廷瑕背向着千曜和君田挥了挥手，消失在了雪原之上。

　　君田摇头道：“他为何独独对我如此呢……”
　　千曜笑道：“因为他只能对你发泄，平时他总要毕恭毕敬，威仪具备的样子。”
　　“学他哥哥吗？真累……”君田叹道。

　　千曜眼神迷离了片刻，随后将手中的白羽递给君田：“我知道，你一定又有新的消息了。”

　　君田一脸“你猜对了”的笑容，握住那根白羽尾端，向着雪地轻轻一划……厚实的积雪层层融去，赤裸的土地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洞穴，翻卷着腥味的阴风……

　　“有人说在魔道看到了他，你去瞧瞧吧……若是没有找到……”
　　“也要帮你带个鬼头上来。”千曜握了握手腕，正准备跳下去……
　　“等等！”君田喊住千曜，拔出插在头顶发髻上的白羽，放在千曜右手手腕上……随着君田的咒文，白羽如同抽丝般，一层层将千曜的手腕紧紧地包裹起来……
　　“谢谢。”千曜看了看手腕，转身跃下了黑色洞穴……
　　“你只有三个时辰啊！君田大声喊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大婚呢！你可要小心点，回去见新娘娘啊……”

　　只听黑暗洞穴中传来千曜的声音：“与其担心我，不如为她祈福……”

　　君田用扇拍着手心，若有所思地笑道：“她？东海的六公主开阳吗……？是要为她祈福的。”他索性在洞旁坐下，升起小火，热起小酒来，一边说道：“这两叔侄，一个说回洞庭，不知又跑到哪找恩人去了……一个说要和我聊聊，二话不说就跳到洞里面去了……真是……开阳公主遇到你们两个，不多烧香求神佛保佑就怪了……”
　　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君田不禁自语道：“真是冷啊……”

作者有话说

　　噗哧··噗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