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伏汐

16、第十四章 既无可避 上

　　『哥哥们……没有信守承诺……
　　他们没有把你救回来……』

　　什么味道……
　　开阳朦朦胧胧睁开睡眼……什么时候，自己伏在千曜榻边睡着了？

　　千曜……

　　不……不！

　　水晶榻上的人，满面紫色斑痕，正仰着头，口中向外涌着深红的血……血将枕边凌乱的发丝粘合在一起，散着浓浓的腥味……

　　“红头发！……师……师父！……”

　　为什么大家都在骗我……说出的话，通通不能兑现……

　　“你不是说过几天就会好吗！？”开阳站在榻边大声问着廷瑕。
　　“让开！”廷瑕一把推开开阳，用指沾着些许血迹，细细闻着……
　　君田牵过开阳，将她揽在身边，轻声说道：“很多事情，就算是龙族也无法预料到……我们还是在这耐心的等……廷瑕一定会救他的。”

　　开阳紧紧攥着君田的衣袖，看着廷瑕轻轻捧起千曜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往日的样子……
　　廷瑕双目一闭，不忍再看下去……转而又缓缓睁开……轻轻唤了两声……
　　“千曜……千曜……”
　　千曜似乎听见，乌紫的薄唇微启……
　　“叔……”一声却只有形，没有任何声音……
　　廷瑕艰难一笑，哽咽道：“你寒气上涌，我把焰珠放回去……好不好？”
　　千曜只是紧闭双目，没有任何反应……
　　廷瑕见状又急又气，也不多管千曜是否愿意，抽出腰间的匕首……怎知匕首到了颈部，似有气障阻拦，始终无法靠近……廷瑕手持匕首固执的与那气障相抵，却看到千曜的口中又一次渗出血来……
　　牙关一咬，廷瑕大声斥道：“你很想死了一了百了吗！你欠我的怎么还！来世吗，谁知道你来世是什么东西！？”可那气障顽固，廷瑕终不能攻破……
　　“廷瑕，要不我们……”君田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无法脱口——在他看来，焰珠的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廷瑕扭过头，看了君田他们一眼，双眼满布猩红血丝，已然和血滴般的眼珠融为一体……看得开阳心中不禁一惊。
　　只见廷瑕自嘲般笑了笑，转过头去，对千曜说道：“开阳呢……她来洞庭才一年……她以后呢……”
　　此话说完，廷瑕匕首周围因为抵触气障而发出的银光，渐渐消去了……

　　“傻瓜……”

　　廷瑕低低一声，轻扫刀尖，在千曜项上留下一道血痕……
　　将焰珠轻轻靠近那血痕，只见焰珠张扬出红色的火焰，如同伸出的触手，撑开伤痕，用力的往喉中挤入，不消多时，便见焰珠消失在伤痕下，而伤痕也不再流血，随着最后一缕火焰的扫过，伤痕消失了……

　　廷瑕长出一口气，拭了拭额头……收起匕首，一语不发地离开了碧尘宫……

　　君田看着廷瑕离去，走到水晶榻边，看了看千曜，对开阳说道：“你好好陪他，我去看看廷瑕。”
　　开阳点点头，目送着君田离去，听着君田支散了碧尘宫外众人……“各位不用担心，龙子暂且没事了……”

　　沉静的水晶殿上，廷瑕一人靠在水晶椅上，无力地撑着头……
　　“不去休息一下吗……用神太多，对你的魂魄没有什么好处。”君田轻声说道，缓缓走上前来。
　　“过不了几日，寒气就会把焰珠融掉……”廷瑕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过，“我好累……”
　　“你气他……把开阳看得比我们还重吗？”君田步上水晶椅下的台阶，注视着高椅上抬不起头的躯壳……
　　廷瑕迟迟才摇了摇头：“一百多年了……我已经不能去想是对是错了。”
　　“我们都不后悔……”君田握紧廷瑕攥紧的拳头……
　　“他恨我……”
　　“不……他若是恨你，就不会这么多年，跟着我去六道为你找散去的魂魄了。”
　　廷瑕忽然抬起头，睁大双目：“当……真？”
　　君田只是半跪在廷瑕面前，注视着他……
　　廷瑕眉心一紧，无法克制的落下泪来，匆匆用五指掩住，扭头说道：“去请丞相来，拟信送去东海……”
　　君田低眉一叹，站起身来，拍了拍廷瑕的肩膀：“我这就去。”走下台阶，离开了水晶殿……

　　廷瑕撑在水晶椅上，低低啜泣道：“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并不知情。”廷瑕端坐着水晶椅上，冷冷答道。
　　“洞庭难道对天下事都置之不理吗？”一个面上隐隐现着鳞片痕迹的龙子在殿上大声问道。
　　“天权！”一灰发、目光柔和的龙子喝道，转而俯身对廷瑕说道：“龙君日理万机，不知这些，亦在情理之中。”
　　被喝止的天权龙子强压怒气，站在一旁撇过头去，不看廷瑕一眼。
　　“不知东海送来的信牌，龙君可有收到。”灰发龙子继续问道。
　　“嗯，收到了。”
　　“事出突然，北海急需增援……否则必将大乱……”灰发龙子严肃说道，双目直指廷瑕……

　　阳光下的湖水，静静碧色流光……
　　开阳走在千曜身旁，背着螺姥姥清晨送来的背夹，上面插着千曜送她的霄痕刀……
　　“螺姥姥手很巧，这背夹很适合你。”千曜笑道，开阳只要稍稍抬手，便能抽出背上的刀。
　　“是啊，而且还很轻。”开阳说着在千曜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道。
　　“应该是用莲茎织的，韧性应该也很不错……手好些了吗？”千曜牵起开阳的手细细看了起来，“嗯，好多了……下次可要小心……”当千曜再次看着开阳时，只见开阳红着两靥，眼睛在刘海下频繁地闪着……
　　他轻轻放下开阳的手，刮了下女孩鼻尖：“走吧，你哥哥在等我们呢。”笑却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唇梢……

　　还未走多远，便见一袭白衣向他们奔来……那人头戴羽冠，腿脚不灵便，跑的却不慢的样子……
　　“君田？怎么了？”千曜迎上前去。
　　君田抓住千曜双肩，气喘着说道：“如……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飞走！”
　　“是吗……”千曜轻叹，无可奈何……
　　“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六道无序……而是，北极天雪牢山崩，一些蛟族逃逸了。”
　　蛟族……
　　千曜一惊，推开君田向水晶殿奔去……

　　“二位王子应该知道，蛟族和洞庭有什么渊源……”廷瑕说罢，看了看灰发龙子和天权，浅浅一笑，道：“天权王子似乎不比开阳大多少，可能并不知情。但是，天枢王子你最年长，你应该知道，这一战，洞庭实在无力参加。”

　　“可是当初婚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天权克制不住，再次发作。
　　廷瑕看着天枢——他亦是无奈的眼神……

　　怎么，你们的父王把你们逼得很紧吗……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洞庭拖下水……还是，另有他意……

　　婚书……那张用通国宝珠换来的婚书……

　　……
　　『原来洞庭龙君仍未离开东海。』东海龙王正把玩着手中其他水域送上的贺礼，由龟丞相清点好后逐一呈上。

　　『我来的目的，是向东海龙王提亲的。』廷瑕握紧双拳，目光平视，没有看那坐在高处的东海龙王。
　　『是吗？』东海龙王半带嘲讽的说道：『可惜我三个女儿早已定下婚约，这些聘礼你也看到了。』
　　咳咳！——站在聘礼堆中的龟丞相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声，看到廷瑕两手空空，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态。

　　只见廷瑕不紧不慢地取下了头顶的水晶冠，摘下了镶在正中的银白色宝珠，将其举到东海龙王面前，振振说道：『洞庭奉上通国宝珠一颗，迎东海六公主伏开阳与我洞庭龙子廷千曜缔结婚约。』

　　『开阳！！？』东海龙王和龟丞相不禁同时惊呼出声。

　　视线……却牢牢锁住了那颗通国宝珠……

　　内修龙珠，外炼通国……
　　有传前任洞庭龙君出世时，掌中便握着这颗宝珠。洞庭龙族将通国视作镇湖神物，说它乃海神所赐，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体内那颗……现如今，洞庭龙君要将通国献出，为的，难道只是那不成龙的六公主……？

　　东海龙王难以掩饰自己的犹豫，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通国所牵引。

　　『陛下，小心有诈。』龟丞相附在东海龙王耳边低声提醒到。
　　东海龙王低眉思量了番，问道：『此乃洞庭镇湖之物，龙君当真舍得？』
　　廷瑕将通国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都说通国是海神所赐，更说这其中藏有神力，可我始终也没发现什么玄机……通国在洞庭只是一颗普通的宝珠，留在身边也是徒然，或许龙王能够参破其中玄机，而我也相信，龙王……定会善用这其中的法力的。』廷瑕再次将通国举到东海龙王眼前：『龙王若是准了这桩亲事，不仅能得到通国，同时也可解决自己心头一件难事……』
　　东海龙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的龟丞相说道：『去拟一份婚书来。』
　　龟丞相领命，匆匆退下了。
　　对于东海龙王来说，那个不成龙的六公主确是一件难事……
　　『告诉我，为何洞庭偏偏看上了开阳？』东海龙王冷冷问道。
　　唉……廷瑕轻轻一叹：『千曜他自幼孤单，或许……觉得六公主与他有几分相似……』正说着，眼见龟丞相已将婚书递到了东海龙王手中。
　　『开阳，廷千曜……』东海龙王轻声念着，微微点头，伸出食指在婚书下端刻上了蓝色的印记，而后交给了龟丞相。
　　廷瑕从龟丞相手中接过婚书，刻上了一个碧色印记，在向东海龙王示意后，把婚书收到了腰间，并将通国交到了龟丞相并拢的双手中……

　　『很好！以后东海的事也就是洞庭的事，这点……龙君是否清楚？』东海龙王试探的问道。
　　『是，必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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