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李南

25、唯一的芭蕾舞

　　那天晚上，李子亦睡下时，乔与已经睡着了，这点李子亦毫不怀疑，因为她此刻的样子和往常他半夜偶然醒来看到的她的熟睡的样子一模一样。在乔与的额头落下一吻，李子亦在乔与身边躺下，轻轻地抱住她，别问他问什么这么做，想做就做了。
　　乔与第二天醒来，李子亦已经起来了，杨薇和李子亦坐在一起，青豆角就在旁边，母子俩一块儿撕着豆角丝儿，那场面格外的温馨，乔与迷迷糊糊的洗完脸清醒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她揉揉眼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与与，过来。”杨薇看着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乔与走过去，坐在李子亦旁边，帮着妈妈撕豆角丝儿，杨薇看着女儿撕豆角丝的手法熟练，眼角微红，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十指不沾羊水的女孩儿了，也要为他人洗手作羹汤了，忍住思绪，杨薇说：“子亦，你们带一些青豆角回去吃吧，农家的，比市场卖的好。”
　　“好，谢谢妈。”
　　“这孩子，谢什么呢。”
　　吃过午饭后，乔与和李子亦回家。
　　自从车子开出乔家大院李子亦和乔与就没有看过对方一眼，他们一如既往地相处，乔与做早餐，乔与做晚餐，貌合神离地睡在一张床上，只是乔与早上也不再喊李子亦起床了，也不会为他打领带了，她做完饭后就早早地去学校。有一个周六，李子亦故意久久不起床，他知道乔与今天不去学校，而直到九点半乔与也没有喊他起床，听她的脚步，他知道乔与在书房批改着作业，偶尔到客厅喝喝茶，结果是他想到了的，明明白白证实有又添了一层痛苦，可是，他还是笨，这是第几次了，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他故意把领带打得乱七八糟，可是她视而不见，在车上，他气愤的扯下领带，开车去了公司。
　　一直这么多天，他们的相处都是一个样子，直到八月十五，乔与和李子亦才要一块儿回李宅。
　　“与与，今天回去。”李子亦对着在客厅喝水的乔与说道。
　　“嗯。”乔与回答，面无波澜。
　　“那现在走吧。”李子亦说着，便拿起了车钥匙。
　　乔与换上鞋子跟着出去了。
　　李子亦知道自己去这么早是想要换个地方和乔与相处，在这里，他没有办法和乔与这样冷淡地相处，明明之前是那样温馨。
　　到了李宅，家人都在，就连平时很忙的爸爸和小叔也在，李璇和John去接爷爷奶奶了，婶婶和妈妈在准备午餐，保姆回家了。
　　乔与坐到奶奶旁边，奶奶和她说起上次种菊已经开花了，很漂亮，奶奶高兴地和她讲她种的菊花三株都活了，红的，白的，黄的……
　　乔与说着，爸爸过来了，乔与喊了声“爸爸”，奶奶笑眯眯的，说完了新生的菊花后，奶奶又想抱重孙了……
　　这种事当然就是李子亦和乔与首当其冲了。
　　以前说到这个问题还可以说等等，但是现在明显不可能，乔与想，她能说重孙的妈不在这儿吗？？？
　　这个当口显然不能。
　　李子亦走过来，笑说：“奶奶，别急，会有的。”
　　乔与看着李子亦，不说话。
　　这一天，李子亦和乔与都呆在李宅，晚宴上，爸爸和姑父叔叔都不用外出了，李子亦和John两个后辈就陪着爸爸叔叔姑父喝了几杯，这后辈里没有李任远的份，在李家，后辈是管得很严的。
　　饭后赏月，是中华名族的传统，也是李家的传统。
　　进卧室休息时，李子亦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乔与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去洗了澡，再出来时，李子亦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眼神迷离。
　　乔与在李子亦的注视下走到床边，刚躺下，李子亦就翻身把乔与压在身下，乔与挣扎，李子亦压制，最后，乔与无力放手，任李子亦灼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嘴唇，脖子，一路向下……
　　“有意思么？”
　　“能给奶奶重孙就行了。”
　　“外面那么多女人，还找不到一个孩子的娘？”
　　“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用？”
　　“做事要凭良心。”
　　“你不是说我猪狗不如么？”
　　“其实那还抬举你了。”
　　“是么？我不会辜负你的评价。”
　　李子亦忽的进入，整夜，他一直践行着那句话。
　　早上，乔与用淡黄色的丝巾掩盖住脖子上的红印子，和李子亦回去了。
　　除了中秋节那一天的放纵，李子亦和乔与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乔与的脸色更冷了。
　　渐渐地，李子亦回来更晚了，有时候甚至不回来，巧语对此不闻不问。
　　天气渐渐凉了，周六，乔与准备去买两件衣服，雨下得太大，乔与出门没有带雨伞，出了美食村超市，看着淋漓的大雨，她搜寻着出租车，心里明白再也不能打电话让李子亦来接她了，知道了可以在他面前装傻，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装傻，那不就是真傻么？而在美食村超市所对着的那条商业街上，乔与看到了什么？李子亦的那辆奔驰缓缓开着，停在了VERO MODE前，本该欣喜的情绪在看到李子亦走出车门时，不，或者应该说李子亦和邹惠灵走下车时彻底地沉寂了下去，乔与就这样望着他们，望着李子亦走向周惠灵，然后周惠灵伏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两人的相视一笑对乔与来说别提多刺眼了，乔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李子亦又在周惠灵的耳垂处轻咬，侧对着她，隔着滂沱的大雨，她看着李子亦，虽有雨水的阻隔，她还是能看清，李子亦的眼神是看着她的，然后他离开邹慧灵的耳垂，轻轻一笑，乔与无奈，只觉得这婚得早些离，不然这戏肯定得看很久，想着那看着她吻别人的嘴唇，乔与竟然觉得有一些好笑，真是够悲凉。
　　乔与又突然想起，没有带伞不会自己买一把新伞么？超市不就在这儿么？她转身进超市，买了一把蓝色格子雨伞，再次走出超市，李子亦和周惠灵已经来到了美食村超市这儿，李子亦转头看邹惠灵，说：“等我一会。”
　　“嗯。”邹惠灵甜甜一笑，然后在李子亦脸颊处吻了一下，果然是身高优势啊，乔与想想自己，一米六三的身高，吻着李子亦就得踮起脚尖。
　　李子亦走向乔与，俊朗的面庞不再如当年秋闯入她的世界时一样，当年的清朗笑脸，当年只是当年，他如炬的眼睛盯着乔与，眼底含了笑，乔与也看着他，没有什么楚楚可怜的带着泪光的眼睛，也没有满载愤怒的火红双眸，也不是一切都看开了死了心的平淡，乔与看着他走近，好像刚才亲密的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乔与等着他们来跟她打招呼，然后李子亦说：“与与，要我送你回去么？”
　　多么温柔的语气。
　　“送吧。”乔与回答，眼神对上李子亦的眼睛，他穿着黑色阿玛尼西装，身姿挺拔，面目俊朗身形修长，五官精致，仍是吸引她的那副摸样，仍是她买的那身西装，她却觉得这很讽刺，但也只能表示得不冷漠，不急躁。
　　李子亦眼神闪了一下，接着露出了刚才在VERO MODE咬着周惠灵耳垂对着她笑的神情，说：“就这么晾着她？”
　　“ 不行么？”乔与反问，怎样能如他的意，这样要是他真出轨了，她离婚也容易了。
　　看着李子亦微怔，乔与又扬扬眉，示意邹惠灵还在那儿等着，让他自己看着办。
　　邹惠灵微笑地看着这儿，可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李子亦不急不慢，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谁都看得出来那并不是真正的歉意，说：“不行，晚上见。”李子亦说完转身离开，一如平日里的英俊潇洒，背影依然让人心动。
　　“那晚上见。”
　　乔与转身离开，还是坐公交车好了，打不到出租车不是在这儿丢脸么？她凭什么要看你们绝尘而去，她却在这招手扮小丑给你们看。
　　其实你和邹慧灵是偶遇吧？觉得刺激我好玩儿吧？如你的愿了，又会怎么样？
　　反正她是不在乎了。
　　越来越冷的天气，越来越冷的别墅，越来越冷的关系。
　　乔老爸和乔小叔依旧为着乔氏忙上忙下，越来越忙，乔与几次回家乔老爸都不在，她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爸爸和小叔怎么会不知道？
　　回到李子亦的别墅，别墅里只有一个保姆。
　　她洗完澡了就躺下睡了。
　　晚上乔与感觉寒冷刺骨，早上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
　　在十二月八号，这个寒冷的冬日，C市下起了雪，整个城市被白白的大雪覆盖，天地之间一片沉寂，远远望去，一切都是一个样子，洁白纯洁。
　　八号的夜晚，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在那个十字街头，人烟也是稀少，乔与在房子里冷，就到外头去，走到十字街头，也许是隐约的预感，乔与在雪地里抬头，看到了李子亦的侧脸，她就不明白少年时的俊朗阳光少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雪地白茫茫一片，她也好想一切回到零点。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子亦，李子亦在百货商城的三楼注视着这街头发生的一切，李子亦目光里一片寒意，他冷眼看着街头发生的一切，看着乔少华从酒店出来，然后一个穿着休闲服饰的少年出现，拿着，在路过乔少华的对面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枪，对准乔少华。
　　乔与仰望着百货商城三楼，百货商城三楼的李子亦看着这一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有了些许即将报复的快感，他的眼睛很美，此刻的他眼里有一种锋芒，而不是往日里乔与所见的光芒，乔与看到这儿，突然心里一抖，赶紧看向酒店门口，乔少华已经出来，一个着休闲服装的少年正掏出枪对准乔少华，她心里一阵慌乱，准备扑到少年之际，少年的手指微弯，乔与只觉得一切镜头都在慢放……
　　同在酒店里的乔中华走出酒店，看到的便是枪口对着自己的弟弟，他来不及多想就冲上去推开了乔少华。
　　“少华，小心！”这是乔与听到乔老爸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就在十字街头，听着，看着，却无能为力。
　　乔少华抱住自己的哥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乔中华的生命正在流逝，乔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穿休闲服饰的开枪少年迅速离开，李子亦的视野变得更开阔，也更好地看到了十字街头的景象，乔中华身体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似一条小溪般，慢慢地滑向远方，然后，与另一条小溪汇合，同样是血色的小溪，在雪上浸渍，而那源头便是倒下的乔与，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正看着三楼，她捧着自己的肚子，看着三楼，眼睛一眨不眨，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可是眼睛里没有责怪和恨意，真的只有不可置信。李子亦感到自己握不住咖啡杯，他颤抖着去放下那高档的咖啡杯，在刚接近小白色圆桌的时刻，乔与转过头去，咖啡杯掉在地板砖上，声音清脆刺耳，李子亦看着溅起来的褐色咖啡，猛地站起身来，朝楼下跑去。
　　那一天，乔少华放下了已经离去的乔中华，他抱着乔与赶到医院，然后是漫无止境的急救等候。
　　乔与怀孕了，动了胎气，由于乔与曾经流过产，体制受到影响，这个孩子差点就失去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李子亦很震惊，不用想他也知道那个曾经流掉的孩子是他的，而那个曾经，是在乔与还在读大学时！
　　乔与躺在病床上，乔家没有一个人来，乔与说：“这个孩子，拿掉吧。”
　　孩子的爸说：“好。”
　　乔与点点头说：“嗯，你去办手续吧，反正也要你签字。”
　　“嗯。”李子亦转身离开。
　　“您妻子的体质不适和做人流手术，您再考虑考虑吧。”
　　“不用了。”李子亦斩钉截铁地说着。
　　“……”医生鄙视的看了李子亦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对病房里的乔与投去同情，他哪里看得到李子亦眼底的悲恸。
　　这是十字街附近的医院，尿检、B超、心电图、白带常规检查花去了1个小时，医生建议留下这个孩子，他不明白，丈夫除了眼底的血丝外，是很俊朗的男人，看着装，也是有钱人家，而且看起来很面熟，这个孩子出生了应该会很好，但孩子的父母坚持这个孩子不能留，真正的人流手术期只用了5分钟，打上麻醉以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乔与想，自己的前半生就这样收场了，最后是消炎，挂水，又花去了1个小时，不到三个小时，孩子不在了。
　　乔与说：“我不想回去，你签好字后带来医院给我吧。”
　　“好。”李子亦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人流后不用住院，她想住不过是不想回别墅罢了。
　　其实，乔与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能回的乔家，不能去的李宅，无法面对的别墅。
　　住院期间，有小孩在走廊走过，乔与摸上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笑了笑，李子亦来过一次，递给了乔与两份男方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十二月十七，距离李璇的订婚还有八天，且是李璇的芭蕾舞比赛，订婚前的最后一场比赛，C市音乐厅里人山人海，乔与静静地坐在第三十六排，第三个座位。
　　一捧风雨花被她抱在怀里，她看着那个第九个出场的女子，那个目光坚强的女子，用鲜活的舞姿表达着自己的经历，迷茫，喜悦，痛苦，坚持，每一个舞步都是一步成长，蜕变，破茧成蝶，舞台灯光下，最后女子的脸上一层细细的汗，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重生的美，乔与也被这种美震撼到了，她一直静静地看着，带着虔诚，到最后，她如台下的观众一样，举起手拍掌，掌声如雷。
　　李子亦和李妈妈李任远坐在VIP座位上，看着李璇的成功蜕变，李妈妈这个女强人眼里也蓄满了泪水，李子亦看着台上的女孩，哦，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了，她此刻闪耀着光芒。
　　乔与走上前去，送上自己的风雨花，在李璇身边说：“恭喜你，李璇。”
　　“谢谢。”
　　“也谢谢你如此坚强和勇敢。”
　　“嗯，谢谢。”
　　“再见。”
　　“再见。”李璇看着离去的“嫂子”，总感觉哪里变了，也很感谢有人能懂她，除了John是上天对她的垂怜外。
　　李子亦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一切，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指节泛白，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李妈妈握着他的手，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幸福安康。
　　这几天乔氏总裁乔中华离世的消息整个C市都知道了，她的儿子没有去葬礼，她的媳妇也没有去，只是不知道这还能算不算媳妇。
　　从李子亦那一排经过，乔与没有多看座上的那几个熟人一眼，现在，他们在她心里，那也仅仅是熟人了。
　　出了C市音乐厅，窗外又飘起了雪，乔与想，要是圣诞节下雪一定很美。
　　走下台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车里那个熟悉的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车窗外，鹅毛雪花飘落，消无声息，李子亦的眼睛盯着车窗外，双手紧握方向盘，白皙的手上青筋突出，骨节泛白，双脚压抑地颤抖，渐渐地雪花越来越多，慢慢地盖住了车窗，只留下雪中女子朦胧的身影，渐行渐远……
　　晚上十点，李子亦回到清冷的别墅，明明之前一个人的时候都不觉得清冷的，明明之前也是这样。
　　只因为曾经也温暖过。
　　他放下车钥匙，看到了水晶桌上放着一个黄色的文件袋，袋子旁边是清凉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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