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忧剑》狂魔霖殷

31、第三十章 舍生取义真英雄

　　武当山山林繁茂，君婉灵不敢独自跑太远。她留了邱恒和孩子在洞里，独自出去采草药。往返几趟也没能找全药材，邱恒已经吐了两大口黑血。
　　是夜三人在洞中休息，君婉灵听着邱恒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怎么也睡不着。这个夜晚格外漫长。洞口时不时就有人走动，大概是在搜山。君婉灵的心随着脚步的靠近揪起来，又随着他们走远放下去。也不知白天那一战结果如何，搜山的是哪边的人。君婉灵和邱泽一个心里事儿乱，一个身上不舒服，只有那孩子在一天的惊吓后还能酣然入睡。
　　天刚蒙蒙亮，邱恒便起了床，跪坐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调息。一夜好眠的小娃娃也醒得很早。
　　“姐姐姐姐，爷爷他怎么啦？”
　　“爷爷身体不舒服，我们别打扰他。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
　　“我叫君智灵。今年五岁半。”
　　“你爸爸是不是叫君文思？”
　　“姐姐怎么知道？”
　　“巧了，我爸也叫这个名字。”
　　说话间邱恒调息吐纳完毕，沙哑着声音对君婉灵说：“君姑娘，老朽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君婉灵手忙脚乱找出已有的草药：“虽然药材不齐全，但总归有一些作用。要不您先凑合吃点？”
　　邱恒摇头：“老朽活到百余岁，全靠那一口真气撑着。武功散了也未必能续命。更何况，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道法自然，生老病死原本就不该人为干预。”
　　君婉灵有些急了：“再怎么样也应该努力一下。不能全交给天。”
　　邱恒有气无力地笑笑：“非也。这个天，并不是那尊玉皇大帝泥菩萨，而是我自己。只有心志坚定想活下去的人，才能活出精气神。我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多少次。如今武当牺牲了这么多弟子，我又有甚颜面苟活？”
　　“总有人盼着您回去主持大局，稳定武当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种老朽，尸位素餐这么多年，也该让位于有能力的晚辈。”
　　君婉灵词穷。邱恒却渐渐精神起来：“我在这洞里参禅悟道十几年。可笑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是道。人生就是道。习武是修行，读书是修行，彻夜处理门派事务是修行，逃亡是修行，种地也是修行。求神拜佛修仙炼药不是问道，劳动、付出、进步、求生才是真正的问道。”
　　君婉灵听得有点懵，但还是点头附和。
　　邱恒咳嗽两声，继续说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未必能懂。但不忘初心，将来定会有所成……”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用口型道：“有人来了。”
　　君婉灵的耳力比邱泽稍差，但也立马就听到了脚步声。来人是几个高手，脚步很疾很轻。
　　只听一个男声喊道：“殿下，这有个小洞！”
　　然后是李悦容的声音：“添草点火。”
　　君婉灵大惊，忙凑到邱恒身边：“有没有别的出口？”
　　邱恒摇摇头：“一会儿火烧起来，你带着君智灵躲到深处，我自己出去会会他们。”
　　李悦容是个说做就做的，不过点起来火便离开了。山上这么多洞，他得带领大家一一解决呢。
　　邱恒在山洞里打坐调息片刻，待到浓烟已经有点辣眼睛，才出了洞。君婉灵用水沾湿衣袖捂着自己和君智灵的口鼻，伏在地上侧耳听着东外动静。
　　李悦容来得很快。毫不意外地，他开口就问君婉灵和君智灵的去向。
　　邱恒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小皇子被那个姑娘带走了。他俩没中毒，把贫道一个人留在山洞便先行离开了。”
　　李悦容将信将疑：“你中毒已深，若老实交代他俩在哪，本王可以把解药赐给你。”
　　“贫道行走江湖近百年，这心魔散虽没领教过，倒也见识过十余次了。此毒无法可解，除非散功。宁王殿下觉得贫道的身子骨和年龄，散了功还能活多久？”
　　李悦容冷笑：“皇宫里自然有些你们江湖草莽想不到的东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打开凑到邱恒眼前。
　　邱恒盯着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固元金丹？蔽派的一些炼丹典籍上有记载，服用此物全身奇经八脉自行通畅，以后无论练什么内功都手到擒来，任何练法都不会走火入魔。”
　　“邱掌门果然识货。先帝请了无数道士高人用各地进贡的珍宝，照着上古的方子炼了十几年，只有这一颗成功了。”
　　邱恒咂咂嘴：“这么贵重的东西宁王殿下还是好好保管，莫让它落入歹人之手啊。”
　　歹人二字出口之时，已有油尽灯枯之势的邱恒突然暴起，一把抓向锦盒。
　　李悦容不是庸手，更何况邱恒此时功力大概不到平时一成。李悦容飞身后退，只是轻功在茂密的树林间不能灵活施展。
　　然而邱恒不是真的想去抢盒子。一柄拂尘从他宽松的袖口中滑出，千万银丝扑面飞向李悦容。
　　这么近的距离，高手过招，李悦容的侍卫们根本来不及过来。意外的是，拂尘拂面，并没裹挟着什么厉害的后招。邱恒吐了口血，颓然倒在地上。
　　李悦容面露喜色，但又突然皱眉，表情变了几变，终于开口：“这是什么？”
　　邱恒呛咳着断断续续地说：“想不到贫道光明磊落一辈子，死前居然用到这阴毒的连命蛊。真是晚节不保啊。”
　　李悦容嘴唇已经发紫，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邱恒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可能没听说过这种蛊。我也没力气多说了。一句话，我死你死，我活你活。咱俩的命，这就算连在一起了。”
　　侍卫们围了一圈，剑拔弩张打算将行将就木的邱恒就地正法。他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李悦容颤抖着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你还能活多久？”
　　“估计活不到你带我下山去找御医了。”
　　李悦容知道，没有命说什么争权夺势都是扯淡。他毫不犹豫地把锦盒交给邱恒：“吃。”
　　邱恒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将锦盒里的东西一股脑扣进嘴里，之后随手将空盒子扔在地上，软软倒下了。
　　几乎同时，李悦容也面色狰狞地倒在地上。一群侍卫手忙脚乱，抬着二人下山就医。
　　洞里的君智灵已经被烟雾熏得晕厥过去。君婉灵还勉强清醒，听得所有人都离开了，赶紧抱着君智灵出洞。
　　洞口只剩下一个开着盖子的红色锦盒在地上。
　　君婉灵拾起锦盒仔细看了看，发觉锦盒里的红色衬底十分散乱。她在锦盒中摸索半天，在衬布下找到了那粒金丹。原来邱恒根本没吃这粒药，而是悄悄把它藏起来，留给了君婉灵和君智灵。
　　盯着这一粒药，君婉灵有点纠结。不知道如果一人分一半有没有药效？邱恒牺牲自己，想救的肯定是无辜的孩子，而不是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女杀手。但是如果自己没法解毒，就无法带着孩子平安下山。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自己可是随便运功都会死。
　　盯着这粒药犹豫了半天，君婉灵终于说服了自己：没命的话说保护谁都是扯淡。既然要保护君智灵，首先自己得活下来。于是她心安理得地独吞了这粒药。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君婉灵感觉四肢百骸一阵暖意，经脉都畅通无阻。她突然意识到：这种药的见效时间是半个时辰，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邱恒并没有吃药。还是带着君智灵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比较妥当。
　　她依照原样将锦盒摆好，抱着君智灵向树林深处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