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蹊言

4、秋水碧

　　第四章秋水碧
　　要说这临安的玉铺，大大小小满城可见，各色玉饰玲琅满目当真真假难辨。可毅霄似乎早有打算，只轻轻拉了墨玉清的手，直奔城中最大的玉铺——凌云阁

　　墨玉清握了握毅霄的手，待毅霄回过头来，这才问道

　　“为何不去其他地方看看？”这一路上已经路过无数处玉铺。

　　毅霄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玉不论大小成色，必有灵气，他只需寻着灵气而行便能找到该找的东西。他昨夜立于窗边，却是早将这城里的布局看的一清二楚了。

　　毅霄和墨玉清都不是普通人，看起来不短的一段路竟也就是眨眼间就到了，凌云阁立于眼前，匾额上三个飘逸苍劲的大字让人不由精神一振，再往里去，珠帘轻动，碰撞间发出细碎的清越响声，这珠帘上的玉珠个个圆润饱满，手感极其细腻，不用说也是上品中的上品了，却偏偏拿来做了这不起眼的珠帘，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而更吸引人的，却是珠帘后笼在一片玉石柔和光芒中的那个男人。

　　虽隔了珠帘看不清那人眉目，却能隐隐约约瞥见那暗红的外袍，仅仅是松松裹着，领口的色泽上好锦缎滑落到一边，露出胸口大片光滑如玉的白皙的皮肤，黑色的长发不甘寂寞得在那胸口打了两个圈儿，又轻轻柔柔得垂下去。

　　此刻那人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玉手一撑缓缓立起身来，及地的黑发衬上那妖艳的长袍，把那逼人的艳色勾勒的淋漓尽致。

　　墨玉清和毅霄两个人反倒像是闯进了人家的卧室，面上一红有些尴尬得立在那里。

　　“客人是来看玉的？”那位美人倒是不介意，自然而然得靠在椅子上打个哈欠，又伸手轻轻在空旷的房间做出请的手势
　　“玉乃脱俗之物，客人们还请自便。”话虽这么说，那人一双剔透的狐狸眼却狡黠得眨了眨，恰恰藏住眼底的笑意。

　　“你这店还真是独特。”墨玉清站在房间正中，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我还第一次看见有人是把玉这样挂起来的。”

　　“那就多谢夸奖了。”美人一笑，抿了口茶。

　　这店里的布局和别处比确实天壤之别。上等好玉只用来做了珠帘暂且不说，过了珠帘，进了主厅大大小小的玉有些悬于空中，有些列在架上，更有甚者直接扔在地上，放眼望去无处不是玉，却又无好坏优劣之别混在一起。有些雕工精巧细腻逼真，有些则粗略不堪，甚至就是玉料原胚直接放于此处。乍一看混乱不堪，仔细看时才能发现另有玄机，在那玉中略略前行几步，所见之景却又大不相同。回头时还是那玉，那含笑美人。

　　“墨玉清，别乱动。”毅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身边，拉起了他的一只手，语气沉稳温柔，“这店中玄机不少，别走丢了。”

　　墨玉清点点头，乖乖捏着毅霄的手，犹如第一次逛灯会的小孩，内心雀跃而小心翼翼，唯一的依托似乎就是大人温暖的手掌，轻轻拉着，就能安安心心得一直走。

　　正暗自出神间，一块通体翠色的玉璧递到眼前。

　　那玉似是未经雕琢，却已夺了千峰翠色，通透的翠色中藏着波涛，却不汹涌，好似秋水，宛若游龙，灵气天成。

　　“喜欢么？”玉璧后，毅霄的一双墨色的眼犹如沉静的湖水，惹人沉溺。被这样一双眼盯着，那还有说不的可能。墨玉清正欲答话，刚张了张嘴，却听得另一个声音。

　　“秋水碧……”毅霄和墨玉清同时听见那一声喃喃低语，可那声线却已失了平静，美人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眸光却透过那块碧玉，不知看到了哪里。

　　半饷无声。

　　那些悬挂起来的玉璧无声轻颤，美人低头，一头乌丝遮住了半张脸，却半点没能减损那汹涌而出的哀伤，眼帘微闭遮去了那些肆意而出的情绪。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像是在怀念故人。嘴角略微勾起，说不出的温柔

　　“想不到还有人能在我这店里拿到秋水碧……”

　　琉璃色的眼睛看向毅霄，“你想要吗？”

　　毅霄微微皱眉，不置可否的回望他。

　　美人此刻已经完全收敛好了情绪，端过一边的茶吹了吹热气儿，“想要就拿去吧。”

　　说罢便一松手，手中一枚不起眼的小玉珠落在地上，叮叮咚咚一阵响后，滚到角落里去了。

　　墨玉清霎时就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顿消，再看这店铺的时候，原本抬眼犹如身在雾中的感觉已然全消，偌大的一个店铺反倒一眼能看穿了。毅霄心知阵法已解，倒也不担心墨玉清了，低头自然而然得把那秋水碧挂到他腰间，便直直向着那美人去了。

　　“不知在下应当如何……”换那玉璧。

　　“拿去便拿去了，你既然有本事拿到那玉，自然就是你的。”说罢又笑笑，可惜那笑里三分凄凉七分落寞，纠结在他那苍白的脸上，叫人不忍心正视。

　　“本就是故人之物，放在我这里这么多年，也该另觅良主。”

　　再抬头时眼里敛着波光粼粼“如果你真想拿东西来换那秋水璧，便帮我把我那霜月笛找回来吧。”语罢手一抬，一副送客的模样。

　　毅霄无奈，只得拉过墨玉清的手，告辞而去。

　　墨玉清一直游离局外，此刻却突然清醒了一般，“等等，你要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呢。”

　　毅霄却只是摸摸他的头“这里没有，但也算是大有收获。”说罢嘴角上钩，真真心情不错的样子。

　　墨玉清不明就里，在毅霄温柔的语气里迷迷糊糊的就被哄出了门。腰间那玉佩光芒流转，恰如秋水轻动，凉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