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初遇佳人 ...
-
沈绉定了定心神,让萧辇转告惜琴,他料理完护卫的后事就去望春楼相聚。
随即用自制的金笔给家里写信,告知在兰郡发生的一切,并托管事雇人将罹难护卫的灵柩运回江阴,重金抚恤伤者和逝者的家属,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对于受伤的护卫,能行动的也派人送回江阴养伤,不便行动的就地养伤,留了足够的银子,托沈家本地产业的人照看。
安排妥当,沈绉把众人召集到一起,为其送行,最后一次给逝去的护卫上香、烧纸,最后跪了下来。
幸存的护卫忙道“不可”,赶紧扶起,发现沈绉已泪流满面。
沈绉哽咽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要去游湖,你们就不会出事。你们死的死,伤的伤,我却毫发无损。我对不起你们……”
护卫们的眼眶都有点红,少东家待他们不薄,这几天做的他们更是都看在眼里。每日早晚三炷香,给亡者烧纸钱,穿着粗布白衣,除了腰里少根麻绳,跟丧服没什么两样。如果说这些只是为了收买人心,面容憔悴可是装不出来的。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少东家食不下咽,日渐消瘦的。原以为少东家只是忧虑自身的安全,没想到他的心病竟然是未能救护死者。
护卫们纷纷感慨找到一个体恤下人的好东家,受伤也值了,道:“公子无需自责,东家请我等做护卫,受伤也罢,丢命也罢,都是应当应分的。幸好公子无事,若公子玉体有所损伤,我等可没有脸面再见东家。”
众护卫说的是实话,平时他们觉得自己拳脚还不错,一路上又成功处理了几次状况,少东家越来越倚仗他们,他们也觉得自己能担得起少东家的倚仗。只是没想到,真遭遇到悍匪,他们竟然不堪一击,二对一都落败,亏得少东家够机灵,先想办法逃脱,再折回去救他们,否则他们早已葬身火海。
沈绉哭了一通,将压抑多日的自责不安发泄出来,给众人敬了酒,又嘱咐一番,才送其出发。
送走众人,沈绉才发现,身边竟无一个可以护他周全的人。
回行庄时,沈绉发现老周又跟了回去,问他为什么没有走。老周道:“我走了谁来保护少东家?”只此一句,令沈绉感动不已。
沈绉和沈富、老周三人乔装出城,临行前给萧辇留了封信,吩咐行庄的人三天后再送到萧宅。
原本骑马赶路会快些,可惜老周的伤口还没好全,经不起剧烈颠簸,只能把豪华马车改装得轻便些,外表弄得破旧些。
乘了马车,只能走官道,他们尽量避开直通江阴的官道,尽量绕得远一些,以防意外。
三人昼行夜宿,转眼到了五月份,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老周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沈绉决定快马加鞭,尽快赶往江阴,于是把马车卖掉,换成马匹。
这天行到铜陵郡,三人投宿在来福客栈。
入夜后,睡梦中的沈绉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被自己的喷嚏惊醒后,翻了翻眼皮,翻个身接着睡。突然,感觉不对的他警醒地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房梁上正猫着一个黑影,梁上尘土还在往脸上飘落。
沈绉立刻清醒了,“噌”地从床上蹿起,就要夺门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梁上的黑影如燕子一般掠下来,一脚踢到沈绉的胸口上,沈绉登时被踢得向后栽倒,摔在床上。
黑影顺势落到沈绉身上,一腿压着胸,一腿顶着腹部,一手握着短剑贴在沈绉的脖子上,一手捂住沈绉的嘴。沈绉立刻动弹不得,也无法呼救。
沈绉死死地盯着挟持自己的人,此人一身夜行衣打扮,蒙着脸,缩着身子,看不出身量,观其动作开合程度,及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应该是女人。
“你敢叫人我立刻宰了你!待会儿有人来查问,说漏嘴立刻要你的命!” 果然是女人,还是很凶悍的那种。
蒙面女子压低声音恐吓沈绉,声音很好听,可惜说出的话却不中听。沈绉无法发声,用力点点头,蒙面女子这才将捂着沈绉嘴巴的手移开。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拍门声,一个声音问:“客官?刚刚有没有人闯进来?”
“没有!”沈绉口气很冲,心中骂道:“你丫的缺心眼啊,不进来看怎么知道有没人闯进来?”
听到沈绉不耐烦的声音,脚步声往隔壁房间移去。过了一会儿,已经听不见脚步声,院中忽然多了几个火把,一跳一跳的火苗映在窗纸上。
“女——女侠,你什么时候离开啊?” 沈绉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要离开时我自会离开。”
“呃,女侠,你能把腿挪开点吗,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大概觉得跪在沈绉身上不太舒服,黑衣女子从沈绉身上下来,站在床边,短剑却没动,依旧架在沈绉脖子上。让沈绉觉得自己很像放在砧板上的死鱼,等着被开膛破肚。
“女侠啊,你能不能把刀子拿开一点?架在脖子上,我害怕。”
“如果你敢叫人,我立刻就杀了你!”
“好,我不叫。”
蒙面女子依言将短剑移开,就在短剑移开的瞬间,沈绉一把抓过被子,猛地罩在蒙面女子头上,再次翻身逃向门口。等蒙面女子抖掉罩在头上的被子,沈绉的手已经碰到门了。
这次应该能逃脱了吧?
沈绉手上飞快地拉开门,脚下就跟了过去。“嘭!”好像撞到一堵墙,在反作用力的效果下,再次摔向后方,这次没有棉被垫着,摔了一个结结实实,好半天都没爬起来。出现在门口的又是一个蒙面黑衣人,身形高大。
“谁!”几乎是同时,两个蒙面人互相低喝。
“李师妹!”
“刘师兄!”
完了,这两个人认识。沈绉心中哀嚎,索性放弃挣扎,躺在地上装死,屁股好像被摔成两半,头也痛得要裂开。
门很快被关上,那把短剑也重新横在沈绉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人?”问话的是蒙面男。
“坏小子。臭小子,叫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被沈绉拿被子罩住,蒙面女子非常生气,骂人都咬牙切齿的,骂了还不解恨,还伸脚狠狠地踢了沈绉两下。
“哎呦!”沈绉痛呼出声,也顾不得继续装死了。
“好啊,还敢装死!”又是两脚,用力更大了。
“什么装死!我根本就爬不起来,你还踢我,你讲不讲道理……唔……”无故被踢了几下,沈绉火了,尤其是蒙面女的后两脚,把他的忍耐全踢没了,可是没等他说完,嘴巴又被蒙面女捂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拍门声再次响起:“公子?公子?我听见你房里有动静,你没事吧?”是老周,沈绉仿佛遇到了救星,奈何嘴巴被人捂着,无法呼救。
“啊!你咬我!”只听蒙面女一声惊呼,很快松开了捂住沈绉的嘴。
“听见了你还不快进来救我!”沈绉对着门外扯开嗓子大叫,他可是拿命在赌,拼了吃奶的劲儿去咬蒙面女的手,才迫使她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破门声起,老周持刀立在门口,蒙面男子拔剑迎了上去,两人在门外斗在一处,沈绉立刻滚到一边。蒙面女气不打一处来,追过去便要抓沈绉。沈绉只好绕着桌子狂奔,两个人就像猫和老鼠一样,你来我往,你抓我躲。
不多时,客栈已有不少人被惊起来,之前追踪蒙面人的人更是闻声赶到。蒙面男见众人闻声而来,赶紧让要蒙面女撤退,他也是且战且退。
蒙面女也听到了众人聚集的嘈杂声,发狠拔出长剑,一把将桌子劈成两半。
沈绉一见,赶紧转身向门外奔去。院中已经有四五个人赶到,老周和蒙面男却不见踪影。见不到老周,又见院中的人手上拿着家伙,不知是敌是友,沈绉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一愣神的功夫,一把长剑横了过来,贴到脖子上,右手也被人拧了起来。倒霉,又被蒙面女捉到了。
“都给我退后!”蒙面女高声喝道。
悲催,怎么变成人质了?沈绉很郁闷,更郁闷的是,院子中人听到蒙面女的娇喝,并未退后,反而抄着兵器围了上来。
蒙面女迅速收剑,一脚将沈绉踢向围上来的几个人,闪身往墙边跃过去。本欲包围蒙面女的几个人,见状忙追了过去。
于是,没人扶的沈绉又一次摔倒在地,这次是面朝下。
“公子!你没事吧?”沈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扶起沈绉。
“哎呦,痛死我了!”沈绉捂着擦破的脸颊直呼痛。
“公子没事就好。”沈富检查完沈绉的伤势,发现他家公子除了脸上的轻微擦伤外,手脚齐全,不由松了口气。
“谁说我没事?你摔一下试试?”
“嘿嘿,公子,这个就不要试了吧?”沈富赶紧赔笑。
“你怎么穿得这么整齐?还挎着包袱?”
“公、公子,我早就听见动静,本想去救、救你,谁知又来了一个蒙面人,我,我……”沈富说得磕磕巴巴。
“我什么我?害怕了?还是吓傻了?想当初,是谁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嗯?公子我的小命今夜就差点儿交代在这儿,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公子,小的可没忘恩负义,当初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是老周。”
“屁话!你会游泳吗?从火里到水里你活得了吗?没有我,你早就被淹死了。还学会顶嘴了,我看你是被我惯坏了,还不赶紧扶我进去!”
第二天早上,老周没回来,沈绉捺下焦躁之情,耐心等待。
第三天,老周还是没有回来,沈绉开始怀疑老周还能不能回来。
第四天早上,还是看不到老周,沈绉决定上路。结了房钱,又打赏店伙计一两银子,嘱咐店伙计,如果看到老周,让老周赶紧去找他们会合。
没有老周带路,主仆俩赶起路来很是吃力,跟当初从书院跑回家时完全不能比,只能摸索着往江阴方向前进。
从东门出城后,没多久就到了岔路口,沈富下马问路,一个看起来似曾相识的人给二人指了路。道了谢,主仆二人快马加鞭疾驰起来。跑着跑着,路越行越窄,越行越偏僻,沈绉发觉不对劲,赶紧让沈富停下来,掉转马头往回赶。
可惜晚了。不知从哪里突然跳出来几个大汉,将主仆俩围在了中间。
沈绉吩咐沈富不要慌,和他一起纵马往外冲。二人奋力扬鞭,马嘶鸣起来,往回猛冲,眼看就要越过那些劫匪,沈绉的马突然前扑,倒地哀鸣不已。沈绉从马上摔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沈富和马越驰越远。
沈绉奋力爬起来,发现马右后腿被斩掉了,断处鲜血喷涌,马伏在地上哀鸣不已。见此惨状,沈绉知道遇到了凶残的匪徒,心中直打鼓。
劫匪们围了上来,将刀架在沈绉脖子上,把他身上搜罗一空,只找到十余两银子,又摸了靴子、腰带、内衣、内裤,也没找到银子,喝问沈绉把钱藏哪儿了。
沈绉说在小厮身上,就是刚刚逃掉的那个。
匪徒们直懊悔怎么没把另一匹马的马腿斩下来。
有匪徒问怎么处置沈绉,有人建议杀了了事,然后再去追逃掉的那个,其他匪徒听了附和说好。
沈绉一听要杀他,心立刻揪成一团,正要劝说匪徒留他一命,几支袖镖突然从匪徒身后袭向众劫匪,由于是从身后袭击,劫匪们毫无所察,被击中要害后直直倒下。其余的劫匪一见,抓起银子就往沈绉来时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就没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路后方的树林里转出一个人来,是个身着蓝衫的小姑娘,年约十六七岁,漂亮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五官秀美,腰中插着把短剑,手中还拿着把长剑。
沈绉松了一口气,上前施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不必多礼,可惜没能帮你讨回银子。” 声音清脆悦耳,很是熟悉。蓝衣女子伸手虚扶,沈绉方才起身。
“姑娘客气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活着才有用,死了就只能用纸钱了。”
“你说得有道理。”蓝衣女子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沈绉顿时觉得心情开朗起来,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
“在下沈绉,吴郡人士,还没请教恩人芳名。”沈绉又是深深一揖。
“小女子李月娥,沈公子不用这么客气。”蓝衣女子状似无奈地还了一礼,沈绉捕捉到了这个表情,随即发现蓝衣女子的左胳膊正无力地垂着,难怪之前她出手虚扶时,感觉她左胳膊抬不起来。
“花中仙子,月里嫦娥,好名字。与本尊也是相互辉映,相配得很。”说实话,李月娥的名字很俗,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拉好关系,说不定能请动她来保护自己。
“沈公子真会夸人,说话文绉绉的,跟读书人一样。” 李月娥笑靥如花,谁不喜欢被人夸?
“不才读过几年书。不过在下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故意夸大。”沈绉一副诚恳之态。
“沈公子要到哪里去呢?” 李月娥没有继续在自己的名字和美貌上纠缠,看来是个明智的人。
“回家。只是路途凶险,几番遇劫,未晓能否平安到家。” 沈绉松了一口气,拍马屁也很累人的。
“刚刚小女子在树后休息时,曾听得匪徒议论,说沈公子出手阔绰,每食必四菜一汤,三荤两素,打赏店伙计出手就是一两银子,这种人非富即贵,有利可图。如果沈公子一直这样招摇,回家之路必然凶险非常。”
“呃,李姑娘,并非在下招摇,实在是事出有因。与在下同行者,除了刚刚逃脱的那位,还有家叔,我三人食量大,四菜一汤并不为多。至于打赏给店小二一两银子,则是有事相托。大前天夜宿来福客栈时又逢变故,叔父跟贼人缠斗一直未归,是以嘱咐店小二留心。”
“大前天在来福客栈?真巧,月娥和刘师兄也是在那里失散的。”
沈绉暗忖。刘师兄?难道是……没错,长剑加短剑,身上的馨香也对,眼前这位蓝衣姑娘正是蒙面女,难怪觉得她声音耳熟,这也太背了。
沈绉偷偷打量的样子,没能逃过李月娥的眼睛,李月娥也盯着沈绉,若有所思。
糟了,难道是想起来了?女人都爱记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心道不妙,沈绉突然转身,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