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九月的棉被

2、第 2 章

　　苏陌桑没有去看师父留下来的医典，只是把那个珍贵的瓷瓶一起放到了药庐的暗格里。平日里无聊便去那从木芙蓉间坐着，一坐便是一天，间或出谷去镇子上买些日用吃食，这一过便是三四年，期间听闻当初将顾家灭门的凶手被萦尘谷主下毒拿去了性命，不久之后那萦尘谷主竟也饮鸩自杀，而顾倚瞑则毫无消息。
　　自从萦尘谷主离世后，江湖只道萦尘谷如今就只剩下个空谷，也就鲜少有人来，偶尔有误打误撞进来的樵夫也都被苏陌桑送出谷去了。
　　这日苏陌桑仍旧去看那从芙蓉花，却发现树下躺着一个人，近身看去，正是久久没有消息的顾倚瞑。那人仍和自己第一次见时一样，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怎么撑到这里来的。
　　将人扶进屋里，洗净了身子，苏陌桑第一次恨自己没有学好师父的本领，顾倚瞑身上伤口虽多，但大都并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又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到像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若是师父在，只要略施几针就定能医好他吧，可惜自己除了一些简单的药理什么都不懂，现在去翻师父留下的医典怕是也来不及了，看着那人昏睡中仍紧锁的眉头，苏陌桑终究还是去药庐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个瓷瓶。
　　顾倚瞑服下药后神情轻松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苏陌桑也把师父留下的医典从暗格里搬了出来仔细研究着。苏陌桑本就没有亲人，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已经离世了的师父，和床上那个不省人事的顾倚瞑。虽然自己并不曾想扬名江湖，但至少，想要能够将那人救活，他说过的，若是能留下这性命，就回谷里，自己等了这么久，终于把人等到了，怎能眼睁睁看他命丧黄泉！若是医好了，自己以后也不会寂寞了吧……
　　苏陌桑虽然算不上是有什么慧根，但给自家师父打下手那么久，没遇见顾倚瞑之前也常看看医书、采采草药，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的，这几日虽是不能将那本医典读的通透，虽然走了些弯路，但最终还是将顾倚瞑的伤医好了，剩下的只需慢慢调养。
　　顾倚瞑说当年萦尘谷主为自己报了仇后就在父亲墓前饮了一杯鸩酒，自己大仇得报，本是打算回谷里来，但念及谷主是为自己而死，自己又有何颜面回到谷里心安理得的受人照拂，便上了山，投师于孤棹门下，想学身本领，也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那门主与自家生父本也算得上是挚交，当初为避免卷进纷争才没出手为家父报仇，听说了谷主之事更是惭愧，便收了自己做关门弟子，但江湖向来纷争不断，几日前山下几派竟想要夺取孤棹门的剑谱，各自结了盟杀上山去。江湖之人只道当年顾家惨遭灭门，并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门主便将剑谱交付给自己，径自上前迎敌。再之后的事情就像街上茶馆中人们谈到的那样，孤棹门主寡不敌众，当年想要逃避的纷争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门主已死，门徒自然尽作鸟兽散，门主膝下一双璧人似的儿女也不知所踪。
　　“师父离开之前就说过不会再回来，那时我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只盼着你能平安无事，早日回谷，如今既然孤棹门已然不再，你就留在谷里陪我可好？”
　　“阿陌，我不能……”
　　“为什么？你之前走时说过的，若是能留着性命便回来。我没有亲人，现在师父也不在了，就剩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若是也走了，我一个人守着这空谷，很寂寞啊……”
　　“阿陌，门主对我有再造之恩，现在他被奸人所害，师弟师妹也杳无音讯，我怎能安心住在谷里……”
　　苏陌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倚瞑说的没错，换做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一个人躲起来。但是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山谷，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很难受啊……
　　“那、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寻你那师弟师妹？”总之不要再一个人了。
　　“可是阿陌你并不会武功，若是牵扯进江湖是非，又该如何？我虽然习武，但你看我这一身伤就知道，出谷后我定无法护你周全……这些年我虽然在山上认识了很多师兄弟，但能够对其敞开心扉的也就只有阿陌你了，谷主本就因我而死，我不想再把你也牵连进来……待我寻得师弟师妹下落，安顿好他们后定会回谷陪你，这次决不食言，可好？”
　　“那若是你一直寻不得他们的消息呢？”
　　“那便一直找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坟……”
　　“那，我呢？”
　　“即便是寻不得，我每年芙蓉花开的时候也会来陪你，这样可好？”
　　苏陌桑点点头，虽是不愿，但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