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mesis》AWoCY

17、第 17 章

　　与柔软的触感不同，突然侵入的冷空气和肩上重重一推让郑秀晶的脑子恢复了思考，她震惊地站在原地，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抬起头来，只见宋茜的右手扬在半空中，微微颤动着，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对，对不起……我……”她懦懦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就……”

　　宋茜望着她，神情既有惊愕又有羞愤，像在心中纠结良久，最后缓缓收回手，抹了抹有些发红的嘴唇，别开眼去，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我，”郑秀晶急得快要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了！”宋茜没有转头，“我没有要把你怎么样，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她绕过郑秀晶，伸手握住门把。

　　“宋茜！”手被人拉住。

　　“放手！”宋茜的愤怒像是突然到达了极点，摔开她的手，转过头来高声道，“郑秀晶，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郑秀晶吓得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害怕地看着她。

　　“说啊，你说啊，”宋茜愠怒地逼近郑秀晶，后者一步步往后退，“你还想干什么？全都说出来，你说啊。”

　　“我……我没想，没想干什么，我……”郑秀晶带着哭腔低声道，“我，我只是怕你有事……我不想你伤心，不想你丢下我。”

　　宋茜闻声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郑秀晶察觉到逼迫身影的停滞，抬起头看着眼前人，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问：“你要报什么仇？告诉我，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宋茜原本略有柔和的眼神瞬间刺出寒光，她一把翻过郑秀晶握着她的手：“你真想知道？好，我告诉你！”她将对方整个人扣在墙壁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你听好了，他买通政府官员、替恐怖分子走私军火，还把这一切全都栽赃嫁祸给了我父亲，他派人枪杀了我妈妈、我哥哥和我最好的朋友，最后一把火烧死了我爸爸，他财大势大只手遮天，是大韩民国第一财团的社长，他的名字叫郑成焕！”

　　“听清楚了么？听明白了么？”宋茜冷笑道，“郑成焕，就是你爸爸，高贵的郑家二小姐郑秀晶的父亲！”她讥讽的说，“怎么，你不是想跟着我么？你跟啊！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父亲的，”她从腰间掏出枪来抵着郑秀晶的额头，“你那么想跟着我，那就跟啊，看我怎样杀了你父亲，或者，我先杀了你！”

　　被压在墙上的女孩瞪大了双眼，压着她的女人只是用枪抵着没说话，一时间房间里格外安静，只听见两人因激动情绪而有些微喘的呼吸声。

　　“秀晶，秀晶，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娇美的女声，语气带着一丝担心。

　　墙边的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郑秀晶慌张地看了一眼紧锁的房门，外面传来试探的敲门声，是郑秀妍。

　　“秀晶，别人说你上楼了，我找来找去只有这间房间锁着，你是不是在里面？是的话打开门，让姐姐进来！”

　　“秀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你别吓我啊，秀晶，再不开门的话我就找备用钥匙进来了。”

　　郑秀晶额头起了冷汗，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盯着房门，又转过头来神情紧张地看着宋茜。如果郑秀妍进来的话就完了！

　　“秀妍姐，是我在里面换衣服，秀晶累了在睡觉，你别担心，等下要吵醒她了！”

　　刺骨的冰水从头顶倒灌而下，郑秀晶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挖开一样，浑身一颤转过头去。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崔雪莉站在门口，脸色阴郁地注视着她们。

　　“雪莉你在里面啊，那我就放心了，秀晶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先下去。”门外的郑秀妍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秀妍姐。”崔雪莉没有转头应了一声，眼睛却死死盯着墙边二人。

　　郑秀晶听着门口脚步声渐渐远去，颤着声问：“雪莉，你，你怎么在这儿？门没锁，我以为……”

　　崔雪莉撇开眼没说话，抬脚往门口走去，“站住。”宋茜举枪指着崔雪莉。

　　“宋茜！”郑秀晶一慌，忙道，“别，别……”

　　宋茜打断身侧人的话，冷冷道：“你在里面待了多久，刚才我们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听见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崔雪莉明显在宋茜和郑秀晶进来之前就在房间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锁门，而且那么碰巧进了卫生间。后来意外闯入房间的二人一直处于剑拔弩张、激烈争吵的状态，所以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若是她们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床铺上还堆着雪莉洒满饮料换下来的礼服。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听到不该听的下场只有一个。”宋茜向前跨了一步，准备扣扳机。

　　“不要！”郑秀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开双臂拦在两人中间，满脸哀求的神色，“我求你，不要杀她，放过她好不好，求求你！”

　　“你求我？”宋茜哼了一声，“你凭什么求我？”

　　“我……”郑秀晶语塞，“如果，如果你一定要杀雪莉，就先杀了我，她知道我也都知道了。”

　　“你这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雪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你相信我！”郑秀晶往后退了几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崔雪莉。

　　“你……”宋茜刚说了一个字，门口突然传来扣门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脸色一变，目光迟疑地在对面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遍，一个闪身奔到窗前，打开窗户手一撑窗沿纵身跃了出去。

　　三层楼近十米的高度一跃而出，郑秀晶吓了一跳，“宋茜！”，她冲到窗前探出身去，夜色模糊了视野，借着零散挂在草丛中装饰的霓虹灯亮光细细凝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稍稍安下心，却又被下一刻泛起的浓浓失落所淹没。

　　“她说的都是真的？”

　　郑秀晶转过身来，看向望着她发问的神情复杂的崔雪莉，说：“我不知道，”她微微垂下头，整个人像是失了线的木偶般无力，“我真的不知道，我……”

　　“我是问，短信不是你发的，向我求救的也不是你，你根本没想过要回来，甚至回来之后还在埋怨她离开你，”崔雪莉眼眶渐渐变红，“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她突然笑了一声，自嘲道，“郑秀晶，亏我为了你担心害怕得整夜失眠，天天握着手机生怕错过你一点点消息。我还庆幸是我及时发现短信救了你，哈……我真傻，其实你恨死我了是吧？要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了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郑秀晶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贫乏，“雪莉……不是，我……”

　　“不是这样的，那是什么样的？”崔雪莉讥道。

　　“你听我说，雪莉……”

　　“你每天发呆出神想的人就是她对吧？”崔雪莉打断了她的话，“你喜欢她，你喜欢她，哈，你喜欢上绑架你的劫匪，你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她喊道，“郑秀晶，亏我哥暗恋你这么多年，我是傻子，他也是傻子，他不会想到他喜欢的女生我最好的朋友竟然是个同性恋！”

　　“我不是！”崔雪莉的话突然让郑秀晶无比愤怒，她握紧拳头大喊，“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看见你吻她了，这不是同性恋是什么！”雪莉不认输地吼道。

　　郑秀晶愣在原地哑口无言。柔软的触感，香甜温暖的气息，还有因为无比贴近的距离看见那双美丽大眼睛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时内心的悸动，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刹那重回脑海。崔雪莉的话像一记钟声敲醒了她，为什么她会对宋茜产生亲吻的欲望？为什么她会不断想起宋茜？为什么明知道宋茜是个危险的人却仍然想要待在她身边？

　　从小到大，即使没有对任何男生心动过，郑秀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有时在网络上看见一些风格非主流、举止张扬的女同情侣照片，她也会微微皱起眉头。可如果是这样，自己对宋茜的感觉应该如何解释？如果对她的关心和紧张可以用失去亲人产生同病相怜的原因来解释、用她在巷子里飞身挡刀救了自己一命而感激的原因来解释，那刚刚在门上的一吻，已经完全打破了这一切的界限。

　　她突然有些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身体本能带给思维的震撼；她无法面对雪莉，无法面对最好的朋友一字一句刺在心上却无法反驳的质疑和失望；可她发现最无法面对的竟然是宋茜，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吻会让对方怎么想她，这么久以来害怕的猜测终于成了事实，宋茜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起自己惨死的亲人，那她是不是会很难过？

　　“没话说了？”崔雪莉瞟着她，声音带着失望，“这么多年来人人都说你得了抑郁症，心理有问题，我不同意。我一直相信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她很善良，很爱她的妈妈，所以才会伤心难过，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的陪她说话逗她笑。可现在我知道了，她的确心理有问题，她竟然喜欢上了绑架她伤害她的歹徒，更可笑的是这个歹徒是女的，而她是这个女人杀父仇人的女儿。郑秀晶，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根本没拿我当过朋友！”

　　崔雪莉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她表情倔强地抬手抹了一下，霍然转身走向房门。

　　“雪莉！”郑秀晶下意识地出声挽留，却在面对门前人停顿的背影时无话可说，她呆了一下，低声道，“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见到过她，还有她说的话，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怕……”

　　“呵，”崔雪莉背对着她，“郑秀晶，别人要杀你爸爸，你还要替她保守秘密，我真看不起你。”说完扭开房门，走了出去。

　　“啪——”重重的摔门声让郑秀晶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原本弥漫激烈气氛的房间顿时恢复寂静，空调风飕飕地吹着，她突然有些冷，那感觉，就像失去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