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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桃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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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桃夭
淡淡的云雾沾湿了一山的青石绿叶，一袭瑰丽的如同一朵沿着山间藤蔓慢慢绽放的花，在这本不属于人间的圣境内增添了一份红尘的活气。
少年着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衫，双手后撑坐在一方岩石上，赤裸的双足边围了一只及膝高的雪狐，正安静地卧在他身下陪他。
“你怎么来了。”等来人稍稍走进，眼角的余光再也无法忽视那抹眼里的红色，幸村保持望向天空的姿势淡淡问。
“自从两位仙人被上仙带回天庭后，这青源山环境中根本没有任何人，你一个人在这里，难道不寂寞么？”殇凰看着少年看似悠然的神情，心中却更是担心。
“寂寞啊……”少年蜷起身体侧卧在岩石上，静静闭上眼睛“真希望从来不曾离开过，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连寂寞是什么也不知道。”脚边的雪狐见他有了动作也站起身，轻灵一跳，跳上岩石又重新卧在他身边，似是在帮他取暖。幸村一下下顺着雪狐洁白的皮毛，将头埋进去，捂着脸漫漫地笑开。
“我已经都告诉他了，他现在很后悔。你，难道不愿意原谅他么？”
“我没有气过他，说什么原谅。”幸村点了点雪狐的鼻子，和它玩得不亦乐乎。“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不应该再缠着他了罢了。”
殇凰见他不愿正面回答自己，只用这般漫不经心的话敷衍，也摸不清他的真正意思“精市，别这样。”
“我很好啊。我没事的，我已经想通了。其实人的一切烦恼，都是因为在乎。只要放下执念，那就没有什么能伤得了我了。”对，只要我不在乎他如何看我，我过我自己的，又何必不自在。
“够了，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你当我不知道么，十年前的精市不过撑了十八年，何况是你。你分明，分明就是想要找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等死！”他只是幸村精市的一魂两魄而已，又是仓促成型，根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尤其是远离了真田的牵绊，就更加危险。
少年拔出被雪狐压在身下的头发，在它肚子上用力一揉“这样也挺好的。”他说得淡然“反正，我本来就不应该被任何人记得。”
“那真田怎么办？你就这么离开了，你就不怕它加害真田？”殇凰犹不死心，她已无力旁观过十年前那个幸村的由生到死，这最后的机会，即便是她这样一个局外人，也不甘心放弃。
幸村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雪狐的毛发，半晌才有声音“不是还有你么。你不帮他？”
“来不及了。”殇凰笑颜冷厉“我来这里找你的同时，真田已经被它下了战书，到京都去找它了。”
少年霍然坐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傲然而立的女子，暗暗咬住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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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真田已经赶到了曾经和幸村一起来过的青源山。幸村离开之后，诡异案件又重新出现，在被当头棒喝敲醒的同时，凶手却给他下了战书，让他到京都的青源上做一个了结。
真田如今已经清楚了凶手的真实身份，强行忍住自己对于幸村的愧疚，只身赴约。上一次他与幸村同来时，是因为怀疑幸村的身份，因此来寻访高人。后又因为看到了腐朽成历史的溺海而悲痛不已，连与幸村游玩时的合照也是笑得勉强。可如今……掏出口袋里的那张照片，手掌轻轻拂过照片左边诡异的空荡，不自觉地捏皱了照片，一层层向上攀登。
踏入古寺的庭院，第一眼就被院内一株怒放的桃花所吸引。上次来的时候，开得还不似这般旺盛，只是如今已经快要入夏，桃花多已经败谢，这株桃花却盛开的如此妖娆，极不寻常。
忽而从上方传来细细的笑声，真田警觉地退后一步抬头向书上看出，双瞳蓦地一收，不自觉地向后踉跄半步。“你……”树上的少年笑若桃夭，艳丽非常。少年怀中抱着一人，皮肤雪白，嘴角带着温温笑意，双眼安详地闭着。两个少年虽然气质决然不同，却诡异地有着完全一模一样的面貌！
“原来，精市的尸身是你盗走的！”一切的谜题突然之间全部果然开朗，真田收紧目光思思盯住全身散发着阴桀气息的少年。
“我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身体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少年莫名地耸耸肩，将早已僵直的躯体依靠在树枝间，纵身一跃，轻巧落地。手中提着一根黑色的长形物体，真田一瞥之下更是惊心，那少年手中拿着的，竟是早已腐化不堪再用的溺海！
“你竟然，偷了溺海……”他竟能打破此处的结界，到底他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这个自然，我既然下决心要在今天做个了结，怎么能不准备齐道具。剩下的只要杀了你，我就能自由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有多恨幸村精市么。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可以获得自由，为所欲为，可偏偏总是要不由自主地靠近你，偏偏总是因为幸村精市的一缕灵识而杀不得你。我真是受够了！”少年的表情逐渐狰狞，周身开始散发出阵阵的黑色戾气。原本红润如花的的双唇也同指甲一般渐渐变成黑色。“今日我就杀了你，好让所有人都解脱！”
少年手中的溺海虽然无法出鞘，但被他身上的戾气所包裹，直向真田劈来，若是被伤到想来也是后果严重。真田不敢大意，跳开一步拔出抢来，立时朝他开了一枪，却见少年只是微微萎顿，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重，很快又重新站直身体。神色疯狂狰狞，恨恨看着真田，嘶吼着冲向真田。
“铮”地一声，山间的旋风忽而重回平静，真田稳住被撞开的身体，抬眼向身旁看去，是那令人怀念的狡黠笑意。“就算你是要给自己送终，也不能少请了我这个观众啊。”
“幸村！”真田情不自禁地叫了出声，其中欣喜之意不言自表。手执长剑的少年抵住溺海剑鞘的攻击，向他挤了挤眼睛，声音轻快“好久不见，想不想我？”推开发狂的另一个自己，抬手由地下召唤出数条紫藤藤蔓，紧紧绑住对方，反手跳开一步将手冢长剑扔给真田。“接着。”
真田顺势一抄接下，刚刚触碰到剑鞘，便有一股剑由心生的默契感。定神一把抽出剑身，一抹艳丽的绯红霎时照亮了天地。“殇凰。”发自内心的欣喜着，渐渐握紧剑身，看向挣脱而出的妖魔。幸村心知困不住对方太久，立刻蹬地压低身体向前攻去，与全身笼罩着黑色瘴气的少年斗在一处。
真田想要上前帮忙，面前突然幻化出一个红衣女子，挡在身前。“你别去。如果你有什么不测，精市耗费的所有心力就都白费了。”
“可我不能……”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更何况，他是为我而战的。
“我们已经在周围布下阵法，等时间一到，阵法启动，就能瞬间消减它的力量。只是这阵法也会影响我和精市，我已经给了精市不少灵气，已经无法保持人形只能宿于剑身，届时精市的战力也会减弱，只有你可以照常活动。”
真田点头表示了解“好，我会给它最后一击。”
殇凰稍稍沉默，神色严肃“真田，消灭它的结果，我们谁也不知道。你要有这个觉悟。”
真田沉下身子，双眉紧紧皱起，没错，既然它也是精市的一缕魂魄，如果就此将它消灭，不仅精市将永远不会回来，或许连现在在他身边的少年也会一同消失。哪怕不会受到影响，但是因为无法回归本体，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最后的下场，不过是和十年前的精市一样……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人，当年立海网球部的人也好，这个少年也好，他再也不想经受失去的痛苦，再也不想无能为力地看着对方远去。但是，这个魔物必须除去，否则将有更多无辜的市民死去，有更多无法解释的凶杀案件发生。他决不允许，哪怕他是精市的一本分，就算是精市本人，也不可以。
“你放心。我绝不会留下这个祸害。”殇凰看着真田面无表情的刚毅脸庞，忽而无言。精市的灵气已经快要耗尽，或许在阵法发动的那一刻，他就会先行消失……只是，这样的事情，要她如何告诉真田，要她如何忍心看着过去的主人在极度的悔恨中度过此生？女子哀伤的神色渐渐氤氲成淡淡红云，慢慢回到剑身上。
这厢幸村和那少年斗得正凶，那少年吸收了诸多恶念，日益强大，倘若不是借助了殇凰渡给自己的灵气，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幸村手中没有武器，无奈之下折了一根桃枝灌注灵力使用，溺海在腐朽的剑鞘内黯然沉默，只有在两人灵力相抵时产生弱小的震动。
少年看幸村渐渐吃力，低低一笑，忽然伸出一手向一边的桃树上拍出，幸村回过头去，看到真田正试图爬上树去抱回幸村精市的身体。脸色大变，立刻扭身窜出，却仍是来不及回防，生生被那道掌风击中后背，跌倒在地，皱眉试图撑起身体，喉间一滚，一股血腥从口中喷出，却没有任何有颜色的液体出现，只是周身突然出现了一股浓郁的紫藤花的香气。
“哈哈哈哈哈。”少年狂笑不止，连同身边的草地都被笑声震出一道道绿波。“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可笑的人，你护着你情敌做什么，恩？”
幸村狼狈地一点点撑起身体，利落地擦去嘴角血迹，云淡风轻的笑意间又透出些许忧伤，“那是他爱的幸村精市，我，绝不容许你伤害。”
少年收了嗤笑神色，定定看了他半晌，方道“罢，既然是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出手招式凌厉，虎虎生风。幸村轻轻侧开身，伸手拉住对方大臂往身侧用力一拉，自己借力起身，将对方拉得一个踉跄，招式扑了空。少年一击不成伸手用剑身将幸村拐住，蹲身一扫，幸村抓住溺海向上一跃翻身退开，双脚刚着地溺海已向双眼戳来，正要后仰避开，却不料对方收回了剑身一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腰部，一膝盖顶住肚子，身体一时不稳，天旋地转间背后传来与地面相撞的痛感，膝盖继续下压，手来到脖颈上，死死扣住。
真田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将幸村精市的身体护在怀里下了树，抬头却见幸村已经被对方制住，不由大骇，叫了一声“幸村”，暗中握拳。
少年因为真田的声音手上一顿，回头见他毫发无伤地救下了尸身，邪魅一笑“既然你喜欢他，不如让你们死在一起，也算我对得起你。”说着松开了幸村，起身一步步向真田走去。
真田为了抱幸村的身体下数，将殇凰斜倚在了树下，侧头看了看在身旁50米不到的殇凰，不自觉地咬紧下唇，他不能放下精市，哪怕十年前的精市只有一部分精魄，他也无法放下任由别人破坏他安宁的睡颜。
被松开的幸村捂着脖颈咳嗽几声，费力地抬眼看着少年一步步向二人逼近，忽然奋力跃起一把抱住少年，飞快地向后退去。少年猝不及防双臂受制，立刻用手肘狠狠击向身后幸村的胸部，幸村憋住气默默忍受，脚下不停向后跌去，全身的力气都在双手上，紧紧箍住少年，一同向身后的墙壁撞去。蓦地幸村的双手变得虚空，很快又重新恢复，少年一时不觉，真田却看得分明，大叫一声“幸村！”幸村要紧下唇，费尽全身力气扣住少年，眉间渐渐漫上一片黑气，在他苍白的脸上突兀得惊心动魄。
“幸村！”真田终是看不下去，放下幸村的身体跑向树下一把抓起殇凰，提剑向纠缠的二人冲来，殇凰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发出清越的铮鸣，红光大盛。
幸村忽而睁大双瞳一声清喝，手向下摸到殇凰的剑柄，向上一提。
黯然了千年的宝剑再次长鸣出鞘，碧海般的青光好似割破天际的闪电，一时间炫目到令人无法直视。
幸村在曜日的蓝色剑光下微微一笑，反身背靠背抵住少年，毫不犹豫地让剑身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真田眼睁睁看着少年的举动，然而眼前的一切忽然像慢放的默片一样动着，他看到有花瓣在眼前飘过，可是听不见吹动落花的风声，他看见自己的汗滴在花瓣上绽出一朵水花，却听不见花瓣落地的声音，他明明张开嘴想要大叫什么，却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当他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吼叫声时，已经踉跄着脚步停在了二人身前。
“你……居然”少年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穿透而出的剑身，喉咙里卡着几个字词，慢慢向前倾倒。少年的身上慢慢浮起一层浓重的黑气，突然哧地一声向四处散去，留下回复本色的幸村的容颜，慢慢淡去，最终化作一道清幽的光，慢慢流向桃树下沉睡的身体。
呆呆看着一切的真田直到幸村跪倒在地才回过神来，急忙扶住幸村让他躺倒在自己怀里。“幸村！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幸村艰难地泛出一个微笑，小心地喘着气“你要的，那个幸村，马上，马上就还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你就好，真的，有你就够了。”他早该明白，早该明白，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幸村精市，他喜欢他，这是不可改变的，他只是一直在害怕不敢承认吧了，害怕自己爱上他是对精市的背叛，害怕自己不再是那个坚持自我的自己，他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他只是懦弱到承受不了这样的罪恶感而已。他是真的喜欢他，真的喜欢和他在一起的生活。
“傻瓜。”是啊，他是傻瓜，从一千年开始他就是个傻瓜，所以才会让精市自己一个人走向死亡，一千年后的他还是个傻瓜，居然只为了紧锁幸村精市这个名字而错过了身边的人。“不要担心，很快，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完完整整的，真真，正正的幸村精市。”
一滴滴的汗水滴落少年的脸颊，不，到现在还在骗自己，那不是汗水，那是，与汗水一样从身体深处带出的，有一点苦涩咸味的液体。“我不要了，我只要你，我爱的是你，精市，精市，我只要你。”
“真田，谢谢你。”少年温柔地笑开，从他拔出溺海的那一刻那就已经明白了真田的心意。只有真正的幸村精市才能让溺海重新出鞘，只有被真田承认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幸村精市，那一刻，他已经满足。
真田睁大了双瞳看着少年的容颜渐渐模糊，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捞住一丝半缕的青烟，直到那道光芒慢慢飘向树下的身体，他只能颓然地转过身去，却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树下的少年渐渐睁开了双眼，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眼睛微微眯起，侧头看到不远处僵立的真田，脸上绽放出艳若桃夭的笑颜“弦一郎……”少年的身体在日光下渐渐发出莹白的光芒，真田怔怔看着少年的身体化作一道白光，随后整个天地开始慢慢被白光侵蚀，直到最后，他自己也被这道白色的虚空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