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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萧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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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萧萧
“弦一郎,我,只有网球。”
“给我赢啊,精市!!!!!!!”
“我们的目的只是赢,我们立海的三连霸,没有死角!”
“真田,我们凤凰台,死约会,不见不散。”
“你不欠我,但我,也不原谅你。”
“傻瓜,声音大一些啊,不然我怎么听得见……”
不!内心激烈的呐喊着,全身都仿佛在叫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再放开我!
挣扎着从循环的噩梦中醒来,真田一把抓住自己眼前的手,狠狠往下一扣,顺势一个翻身,用手肘抵住对方。顺着夜色看清了那人的一头紫发,声音是彷如窒息的寒冷“果然是你。”
夜凉如水,一声空幽的叹息打碎了月光,“你想不想听我说?”
“我已经听你的谎话听得够多的了。”真田冷冷拖过少年的手腕将他甩到沙发上。“我早就怀疑有人在对我催眠,果真是你。你这个妖孽,幻化成精市的样子,篡改我的记忆想要取而代之,到底有什么阴谋?”
“阴谋?我会有什么阴谋……”这个世上,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早已无法得到,又还有什么值得我耍阴谋?
“现在想一想,从你第一次出现开始,就有明显的问题。你分明认识我,偏要装作不认识,只不过是因为当时你计划尚未周全,突然看到我一时惊异,所以才跑开。但是你明白既然已经被我撞见,计划需要提前,当晚就布置自己出场的舞台。”
见少年只是苍白着脸色抿唇不语,真田暗自握拳,沉声继续“自从你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巧合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不正常现象也纷至沓来。你化成精市的样子,还用了他的名字,却又自己否认是他,不过是想要欲盖弥彰。你用妖邪之力蛊惑人心,让我们能自然接受你这个已死之人的存在。同时,那些诡异的案件,也都是出于你手。”
“真田。”幸村的声音沉静如井,“你可以怀疑我骗你,但你不能污蔑我杀人。”仿佛一夜之间过去了十年,幸村的语气不再复轻佻。他就着悦色看向真田,只觉得这个人越发陌生,越发不可靠近。即便他不是幸村精市,即便他想要改变真田心中的精市,相处近两个月,他居然怀疑自己是这样残忍血腥之人?不,甚至都不是怀疑,他根本就是确定!
真田感觉一切都在慢慢崩溃,有些情感和思绪如同绷紧的弦一触即发。“你若不是凶手,如何能毫发无伤的倒在现场,你若不是凶手,怎么会知道死者死因,你若不是凶手,为何自你受伤那日起,就不曾再有新的死者!”说道这里真田蓦地沉默,只用一双鹰隼一寸寸打量过少年,“你若不是凶手,织田为何会留下‘复仇者——精市’的讯息?”他之所以在影院里匆匆离开,是因为看到《复仇者联盟》的海报灵光乍闪,织田家族本是有意大利黑手党渊源的□□组织,组织内部的许多暗语多用意大利语,而织田本人年轻时曾在欧洲居住,英、法、德、意等国语言都十分精通,因此才会在病房中阅读原版法语的《基督山伯爵》。意大利语中的复仇者vendicatore,《基督山伯爵》中的埃德蒙唐泰斯,以及曾经险遭织田毒手的——seiichi。“VS”的谜题终于被他解开,他却觉得一瞬间仿佛置身地狱。
“为什么偏偏是你!”真田猛地用力扯下少年肩头的衣衫,用力扒开绷带,在看到绷带下的肌肤后忽然沉默。果然不出他所料,由学姐精心照顾了一个月的伤,根本就不存在,绷带下的肌肤细腻光洁,没有半点伤痕。
“你若是,真的这么觉得。”安静中少年空灵的声音慢慢从月影下散开。紫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微微泛蓝,晕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一如少年的眼瞳“那么,你是不是应当现将我绳之以法,而不是这样私下审问,真田警官。”
真田见他这副认罪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郁结的怒气,“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处心积虑,杀人无数,篡改我的记忆,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田一时急怒攻心,声音终于忍不住拔高。“幸村,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我曾经是多么地想要相信你!”
幸村仰起头坐直身体,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够了,真田,只为你最后的这半句话,我就满足了。他用力紧闭双眼,想要阻止什么滑下,然而反复几次,眼眶依旧干涩生疼,终于只得笑了起来,笑意缱绻。“因为我喜欢你。”看到真田愣在当场,少年的笑颜渐渐荡开。“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取代幸村精市,我杀人,只为我可以延续法力,我非人非妖,不杀人,我活不下去。”他这番话说的言语暧昧,神情魅惑,其实却是痛到极处的悲哀。
“果真是个妖孽。到现在还不变回原形!”
“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改不了。”
“一派胡言!”
“你害怕我的样子,不过是怕自己心生犹豫,你别忘了,溺海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你的精市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只要你选择我,只要你承认我,只要你能放下,我们都能获得解脱啊!
真田定定看了他半晌,蓦地颓然坐下,“你走吧。”
少年的身体霎时僵直,不怒反笑“你说什么?”
“我让你快点滚。”
“你不抓我么?我可是杀人重犯。”
在少年的步步逼问下真田猛地一挥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伤痕“就当我,从来不曾见过你。”
沉默半晌,在真田以为自己就要崩溃之时,他的双耳终于得到救赎。“好。”少年站起身,笑容幻灭,“就只当你,从来不曾见过我。”他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紫色绸制的长袍,广袖斜襟,神情空明,仿佛寂寞了千年。
有什么字卡在喉间呼之欲出,脑间却突然忘却它的发音,真田撑着眼眶注视着明月紫色的光晕,一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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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抬手挡了挡头上的阳光。突然觉得那夕阳红得有些吓人,红的妖娆而又冷涩,仿佛就要滴出血来。幸村坐在自己身边静静靠窗而睡,呼吸间带动了胸口微微的起伏,睡颜宁静而安详,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一股淡淡的稚气。可真田却莫名地在那夕阳中感到了不安,于是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人,唤道“精市,醒醒,我们回去了。”
幸村却仍是睡着,没有被他唤醒,他不得不加重了些许力道,“精市,醒醒。”
蓦地不知从何处转来了几下极其细微的“喀喀”声,真田初时不明所以。突然瞳孔猛一收缩——幸村如瓷般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居然出现了一道丑陋的黑色裂纹,并正迅速地向四方蔓延开去。
真田适才触碰的头颅渐渐整个与颈部分离,因重力而顺势滚落窗外,真田惊恐地冲向窗边,声音卡在了喉间发不出来,然而不及他追至,“喀喀”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一低头,原来幸村的手臂上也迅速爬满了丑恶的黑色的裂缝,一瞬间整个躯架轰然倒塌,真真碎成了一地的瓷片!而那“喀喀”之身仍阴魂不散地不绝于耳,蓦地四周的墙壁上也裂开了缝,从墙根向墙顶蔓延,异常丑陋而可怖。
天空不知何时也成了血了,也一块块地碎裂开,那红色的天空就这么一块块掉了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大地立时也被染作了鲜红。
真田茫然地低头一看,原来地面不知怎么回事,竟成了天空,血红的云朵正在一点点地向上生长。地面仍在开裂,直裂到他的脚下,变成了无尽的深渊……
“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弹起身来惊喘不定,四顾一番,这才发觉身处家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一看,才是5月2号的凌晨。原来,他已经离开十天了。
一时间没了睡意,走出房间坐到沙发上,脑中凌乱的画面层出叠现,前生今世,十年往来,最后凝结的,却只有少年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就只当你,从来不曾见过我。”一时间烦躁地将头埋入沙发,开口无意识地喃喃着某个名字,想要去分辨时,却又不知,自己想要唤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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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你最近脸色一直很差,身体不好吗?”莲二看着从进警局开始就一直坐在自己这里动也不动的真田,本来他并不像询问太多。大家都是成年人,真田又是极其稳重的人,自己问的太多,反而不合适。但是一连十天真田的表现都有些魂不守舍,作为旧时好友也不得不担心。
“没事,最近睡得不太好。”
“怎么了?最近也没有什么大案子,是家里的事情?”
“不,没什么,也许是天气开始热了。”
“话说丸井后天回来。说是要给你办生日,难得现在大家都在日本,自从毕业,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聚过。”
“上次不是聚过么?”真田有些不明白。
“什么时候?没有啊。上次是我们和丸井仁王柳生,切原后来才回国的,桑原也是最近才来日本分部刚刚联系到的。”柳也有些诧异。
“上次我们不是和精市……”将这个名字一说出口,真田立刻停下,眼看着柳对着自己露出一副孤疑的表情。“真田你在说什么?精市不是……在十年前,就死了吗?”
真田看着柳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悚然一惊,一时僵住了身体不知如何回话。丝丝缕缕的冰凉从四周慢慢爬满了身体,好似梦中幸村身上的一道道恐怖裂纹。他大致明白了自己这种奇异的感觉为何而来——除了自己之外,也许所有人的脑中,都已不存在那个少年的记忆。
“没错。但是难道你不记得,前几个月,我们调查诡异死亡案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幸村吗?”
柳有些担忧地看着有些失常的真田,蹙眉开口“真田,我觉得你有必要找一下柳生。”
真田愣了一愣,明白过来柳的意思是怀疑自己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想要开口分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才是对的,荒唐的,只有他一个。
“不过关于那个案件,有一件事情我确实有必要告诉你。”柳说着打开左手边的抽屉在一叠叠文件中抽出一个绿色的文件夹,打开反向转过递给真田。“这是当时我和柳生调查被害人时找到的一个共同点。”
“真田打开一看,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图,然后所有的箭头最后指向的,却毫无意外是一个共同的名字——幸村精市。”
所有的被害人,都与精市有着间接的关系,而这些关系的媒介,都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成员。
所有的被害人,在十年之前,都与精市做过同一班飞机。
想到是和那个已经被自己赶走的少年有关,真田并没有太多的吃惊。淡淡将材料递回给柳,“这个案件已经被上级严令禁止调查了。再翻出来也没有意义。”想不到,一向自诩正义的真田弦一郎,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包庇凶手的共犯。
更可笑的是,当那个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总是一味否定他的存在,而当他离开之后,他居然想要努力证明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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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在削苹果。
他削的很仔细,很认真,仿佛这个苹果是玉雕成的金铸成的。他手边已经有不少削好的苹果,他将它们一切为二,细心地挖出中间的果核,摆在桌上,再去削第二个苹果,等到苹果的表面都被镀上了深深的茶色,他又将两半苹果切成三块,等他们也都氧化,再将它们切成小粒。循环往复,很快他便堆出了一箩筐了无生气的苹果粒。真田却仿佛看不到,他依然在削苹果,很仔细、很认真的削苹果,仿佛这个苹果不是个简单的苹果,或许是金的,或许是玉的,总之不是一般的苹果。
然而那真的只是极普通的苹果,极脆弱的苹果,手上力道一松,削了三圈的皮便毫无留恋地掉落进了垃圾桶,力道一紧,刀锋刺进了果肉里,这时再一用力,苹果皮又会脆生生地断裂。
忽然真田终于停了手,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激动滴全身微微打颤,激动不已地扔掉苹果捧着不曾断裂的果皮,冲向客厅“我成功了幸村,你看,我终于成……”真田有些茫然地看着客厅桌上堆砌地满满地一盆氧化的苹果粒,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双腿不愿意再负担身体的重量,真田坐在椅上,忽然一口要断果皮,将头深深埋进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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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抬头看了看蛋糕店的招牌,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两个月以来,多少次的路过这里,多少次迎接少年飞扬的笑脸,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急迫。
“老板?”
“哎,真田警官,真是稀客呀。要买点什么吗?”
稀客?他明明。几乎每天都会来。“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哎,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习惯了,有时候也想找个孩子来帮帮忙什么的,不过也没那么多事情。”
“之前不是一直有一个少年在这里帮忙么?”
“哎?您说什么呢,我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啊。”
“您不记得了?一个叫幸村精市的少年。”
“从来没有啊。我还不至于老到连相处过的人都记不住吧,怎么了,你找他吗?是不是记错店了?”
“不,没事,谢谢。帮我包两个抹茶的吧。”真田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工作间的隔离玻璃,心中怅然,他分明还记得,那个少年认真雕花时阴影投出的角度,记得少年看到自己时的无措羞涩,记得他们隔着玻璃相望时,那种与子偕老,岁月静好的触动。
“哦对了,说到抹茶。我这里还有您的一份蛋糕。”老板说这回进了工作间,很快提着一个蛋糕出来。“这个蛋糕好像是为您的生日准备的,但是却不记得是谁定的了。已经放了好些天了,说来也奇怪,这不是我做的蛋糕,应该是个初学者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我这里了。一直冷藏着,您今天要拿走吗?还是大后天给您送去?”
真田看着蛋糕上的一圈生涩的雕花,根部下手太重,导致花枝太大,收尾不够迅速,丝丝拉拉拖出一个个尖头,表面还空空如也……这个蛋糕出自谁手,他当然明白。突然想起少年曾经多次问过自己喜不喜欢抹茶,想起他被自己看到雕花时的惊讶无措,原来,他一直在准备一份自己亲手做的蛋糕,要送回自己!
“哎哎?真田警官,别走啊,东西还没有拿呢。”老板看着前后来回摇晃的门,如何也叫不出小跑而出的真田。
身后的人在说些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真田猛地一脚踩下油门,争分夺秒的往家中赶去,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再不快一些,就要永远失去了。
公寓的门第一次享受了被撞到墙上的待遇,连鞋都来不及换,真田直接冲进卧室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倒过来抖出一张照片,抓了几次都抓不起来,发了狠劲拿了起来翻过看了半晌,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神色怅然。
照片上,一片青色的树影下,自己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而自己的身边——照片的左半边,却只有树叶斑驳的倒影,空空如也。
他说“就只当你,从来不曾见过我。”原来真的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