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 ...
-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番，说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却熨帖的心里发暖，白银心中越发有些舍不得。
“小白。”红绡忽而唤她。
“恩？”
雌雄莫辩的声音被特地压低，柔和中带着几分撩人。“……你期望我为男儿身。对么？”
白银一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他为何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我会试着为你变为男子。你可期望？”他换了种说法，又问了一遍，潋滟温柔的凤目多情而迷惑地勾住了白银的目光。
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这一次白银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猛砸了似的，血液轰地一下涌向脑袋。随后有刹那的神思清晰，解开了缠绕在脑海深处的结。
“小白？”
“啊……”白银回神，重新与红绡的视线接上。她支吾了两下，平日的厚脸皮功夫在此时全然使不出了，竟只是小心翼翼地磕巴着开口，“我，我也不知道。”
红绡凝视着她，似在细细端详打量，最终抿唇一笑。他直起身子，虽仍是笑着但那双凤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银，无端便生出一种威仪。
白银躲闪着垂下头，默不作声。
良久。
“呵——”一记轻笑，如坠落的花瓣滑过耳廓，飘飘入耳，“小白，保重。”
白银再抬首时，树下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惊异地在原地打了个转，才确定那人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白银有些怅然若失地望向被阳光穿透的树冠，轻轻吐了口气。
——
“你告诉他你的身份了？”
站在窗前的白银一僵，垂头不语。小脑袋飞快地转动，不能告诉族长红绡的类族身份，又不想对族长撒谎。该怎么应对呢？
“恩。”白银很快作答，又补了句，“他不介意。”表情故作羞涩，有诱导的倾向。
白浅暮果然误会了。他凝望了白银半响，沉默，不再逼问。
白银差点被他看得破功，眼神只得直直望着窗外楼下的那棵大树，假装在痴痴望着什么。
只是她这般神情落在白浅暮眼中更是为方才的结论添了佐证。
他目光淡远地一同望向那棵日渐消瘦、枯老的大树。淡色的唇畔吐出几个字，“你欢喜他？”
“或许吧。”白银看他一眼，临时起意，笑眯眯地又大声补了句。“我也喜欢你和白菱啊！”
苍白的面颊有一瞬僵硬，“胡闹！”他拧眉厉声喝道。
声音严厉而凌冽，藏有一丝怒意。
白银从未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般神情，震惊新奇之余，又不敢过度招惹他，见好就收。“好啦，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空的，也没太难过。可能我真的只是喜欢他的脸和家里的钱吧……”
她摆着手，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水亮的大眼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食素小兽般，怯生生，却又格外纯真地瞅着那青年。
白浅暮的恼色和无措转瞬即逝，又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他抿了抿浅淡的唇，摇头不赞许的看着白银，恢复了往日的清淡平静。
族长啊族长，该如何说你呢？
白银看着他的神情默然半响，忽而笑得开怀，眉眼弯弯，小脸灿然。
“真的啦。本来我也没那么明白，只不过看到你的时候好像突然顿悟了啥。嘿嘿，不过我才不告诉你呢。”
醒悟只在那一瞬间，在他说‘回吧’的刹那。
原来她曾经真有喜欢过一个人，不敢承认甚至欺骗了自己，只因那人不是人类。
不过这一切已经是曾经了，这一点白银确信。她有些怅然地低下头，嘴角仍是带着笑的。
白浅暮有些疑惑地蹙眉观察着白银的神色，却始终猜不透这只狐狼小崽在想什么。娇俏的小姑娘面带微笑的乖巧地站在跟前，粉色的嘴唇抿起，似初妍的花瓣一般微微绽开。似想起什么，白浅暮思维一顿，淡淡地移开视线。
白银瞥了眼身旁的青年，弯着嘴角释然地伏回窗口。
“咦？那是……菱？”白银眯了眯眼，望向出现在树下的雪衫少年，摇头柔声笑道：“啧啧——这家伙又找到睡觉的好地方了。”
白菱侧卧在枯树下恬静悠然地午睡，阳光透过枯枝树叶肆无忌惮地洒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静静流淌。
他像一名真正的人类少年一般，模样清冷秀丽，姿态又自在随性地躺在树下的枯草堆上。满目深绿草黄间，他一袭雪衫静卧，似一团落入尘间的白雪，又似一只静静蛰伏的优雅白蝶。
客栈楼上趴在窗口边的白银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仿似在欣赏一卷最美的画。
——
‘菱！你学得好快！真不可思议！’
‘白菱，现在我都看不出来你和人类有哪里不同了呢。我真开心！’
‘菱~’
白菱安逸沉静地睡在树下，原本按本能自然蜷缩的身子动了下，不自觉地又舒展开来，随即如人类般枕着一只手臂侧卧而眠。
她在看他。
似乎只要和人类有关，她都喜欢。如果他表现的越像人类，她就会越欢喜。她虽然不强求自己融入人类，心里却仍是想的。
白菱未睁眼，却感觉的到白银正趴在二楼的某处望着他，而且她在笑。
他眉目淡淡地放松下来，渐渐陷入沉眠，平日冰冷的脸庞也在此刻透着股说不出的安逸柔和。
‘记住，人类最看重的就是脸皮。你现在是人，以后不得再做出这些违矩的动作了。虽然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人类会觉得你是异类，他们都觉得你是，那你就是了。菱，我们以后要在人世生活很久，所以你得学着观察他们的动作和语言，融入他们，好么？’
‘菱你要试着融入人类啊。不要再睡啦！’
‘你就不能学人家红绡哥哥……’
红绡……
温柔多情的声音在温香的睡梦中突兀地响起，‘凡我所有，皆可予你。’
‘小白。你喜欢我吧？’
‘不是人类也无妨，无论你是何种形貌，我都会喜爱你，没有关系。’
一句又一句。
……
红绡不是人类，她为何还喜欢他？又要替他摘什么花，找什么鱼……就因为她喜欢他，就要做这些？
人类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
翠眉微蹙，柔润的嘴唇轻抿。阳光也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
‘菱，我不想回狐狼族。我想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去游湖、去爬山还可以买肉包子吃，我会结实很多朋友……最重要的是，他们会很关心我，会喜爱我，他们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菱，你呢？你会陪我一起么？’脆软甜糯的女声在记忆的深处如薄雾般渐渐浮现。
不远处清脆嬉闹的童音传入耳蜗里，驱散了那女孩的声音。
“我不玩了！”
“唉！？小兰你别走呀！为啥啊？”
“我又不喜欢小福，我才不要扮他的新娘子。”
“哼，玩不起。”
“谁说的！你你住嘴！”
听到声响，静卧于树下的沉睡的少年动了动眼皮，朝着那个方向睁开了眼睛。
他撑着枯草地坐起来，看了那方玩闹的孩童半响，想了想，朝其中一名小女孩招了招手，声色清冷地开口。
“小妹妹，你过来。”
小孩们循声看来。
少年摆着张冷若冰霜的脸，语气冷硬漠然，却偏偏说出那么温和可亲的话，实在怪异。
那名穿着身花色布衣的女孩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见这位大哥哥唤的确实是自己，犹豫了会儿，才红着脸诺了过来。
“哥哥……啥事？”
纤密的睫羽下，青空色的眸子彷如一对被雨雾笼罩的玉石。
成功把人类幼崽召唤过来，白菱心想，学红绡的语气说话果然有用。他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在对方的小脸热到可以煮熟鸡蛋的时候才再度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
平镇，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在次日清晨哒哒地驶出了镇子。
车上坐着三人，正是白银一行。
白银盘腿坐在软垫上来回打量着其余二人。博学睿智的族长大人照例坐在窗边执着本书卷安然翻阅，姿态淡然又惬意。而令她惊异的是白菱竟没有睡觉，而是极难得地睁着双迷蒙的眼，半睡不醒地托腮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景物。
白银实在好奇，凑上去悄声问，“看什么呢？”
“人。”菱答地很快。
“我怎么没看到。”白银扒住窗口，伸长脖子。
少年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东北方，一百五十丈。”
白银顺着他的食指看去，只依稀见得一颗蚂蚁似的小黑点若隐若现，她登时无语，这么远能看得见啥？可难得白菱有兴趣观察外界事物。白银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得热情地同他继续交流。
“不错，你眼力真好！”
少年点头，“恩。自然。”
恩？他居然还懂得回应这个。
白银兴致来了，又是惊奇又是有趣地打量了他一番，眉眼间尽染上了笑意。
“怎么想到看起风景来了？”
菱回头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情，清冷干净的声音从他的口中蹦出。
“讨你欢心。”
谁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白银一怔，随即脸颊很快染上两片极淡的粉色。
“什么啊……咳咳。”她干咳两声，立即转移话题，指着窗外闪过成林的桂花树，“看！桂花开得真好！”
淡黄的小花簇满了枝头，如细碎的星星缀在深绿的枝叶上。
秋风过，清甜的桂花香沿着风吹的方向飘来。
菱盯着少女略带羞赧的神色，不自觉抿了下嘴角，遂移开目光，继续望向窗外。
原先总认为学说话和学做人都是件很麻烦的事，现在想来也还不错，也挺有用的。
白浅暮淡淡扫了眼他们，手指摩挲着书页，翻到了下一张。
“白银。”
“恩？族长，什么事？”乍听见族长出声，白银几乎条件反射地狗腿巴拉过去。
白浅暮眼也不抬，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有一事需告知于你。”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