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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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日下了朝便无事，蒙恬回府换下朝服，突发奇想到集市去逛逛。叫上下人带上银子，也不乘轿，徒步逛过去。
前些年吕不韦被罢了相，连带着管商贾市场的官员也给罢了官，咸阳集市也因此萧条了一段时间。不过时间久了便回复了生气，据说近些日子从齐国来了几个大贾，投了些银子，原来已经关门的七街十八铺也开了张。
到了集市才发现，这里甚至比多年前还景气得许多。珠宝首饰、名家字画、衣裳布匹、甚至是武器商店都有人不断进进出出。此番热闹令蒙恬心情大好，珠宝点买了几样簪儿镯儿啊的小玩意儿打算带回去送给几个小妾，不想一出店门，竟然看见一个他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穿了件墨青色的单袍，脖子上围了条棕色的围巾盖住颈子御寒，除此之外就别无其他装束，朴实得不像在朝高官；而那人正在做的事情就更让人惊讶，若不是对那人太过熟悉，恐怕此刻他都不敢去去叫那人的名字。
只见那人蹲在一菜果摊前，身侧摆了个有些旧的竹篮子，正一边在一堆蔬菜里挑挑拣拣，一边跟那菜贩说些什么。
蒙恬觉得自己在做梦。
“先生？”他试着唤了一声。
那人没理他，好像没听见，手上挑菜的动作也没停下。
摇摇头，他走到那人身后，小心地拍拍那人肩膀。
“李廷尉？”
正在挑蔬菜的李斯略微一愣，抬起头看着他，随即笑了笑，“原来是蒙恬。”
蒙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指着那篮子被李斯挑好的菜，想问话却一个字也讲不出。
李斯像是看透了蒙恬的心事，付了钱给小贩，拎起菜篮子站起身，对蒙恬笑道，“由儿说想吃我烧的菜，我便出来买些，顺带着散散心。吩咐下人出来买，总是合不了心意。”
蒙恬很想知道这李廷尉烧出来的菜是什么味道。
“最近这菜价长得厉害，真不知为什么。”他听到已经迈开步子的李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于是蒙恬将两个下人打发走，坚定了决心到李斯家里蹭饭。
李斯算是蒙恬半个老师。蒙恬十几岁时，跟着李斯学了一些狱法、念了些兵书，不过现在已经全忘了。那时李斯还不是廷尉，是客卿，自己也不过是个浑浑噩噩的小子。
他印象中，这个年长他十二岁的先生，是个冷清寡言的人。李斯从来不会有什么激烈的语言，对人说话时口气淡淡的，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比一般人长得多的睫毛被挤压，显得眼角有些翘。一如现在他卷起袖子在厨房里炒菜，还耐心地告诉蒙恬加多少料，多大的火候最为适宜。
蒙恬觉得很神奇。都说，君子远庖厨。提起“君子”这样的词语时，蒙恬就会不与自主地想起李斯。像李斯这样温柔如玉的人，无论怎样都不该踏进厨房的。但此刻他就在自己面前，握着长长的勺柄，做一道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小菜。
蒙恬定定神，加倍认真地听。
李斯烧的菜没什么不可思议，都是些家常小吃。
第一盘中，青翠的油麦菜里带了些蒜末点缀着，泛着亮晶晶的光泽；第二盘中，雪白的藕片静静躺在铺好的葱丝上，上面浇上粘稠金黄的料汁，散发出清甜的味道，让人没等吃就觉得很脆；第三盘中，红烧的鲜虾带着紫红色的壳儿，五颜六色的蔬菜丁撒在其上，分外鲜艳。
小屁孩李由看看桌上的菜，皱着眉头嚷嚷，“没有肉！”
李斯皱了皱眉，对李由说，“不能总吃肉，小孩子长身体，蔬菜也是要吃的。”
李由一手握着一根筷子，将空碗敲得叮当响，“不行不行！我要吃肉！”
坐在饭桌另一边的蒙恬心里暗笑，这小子是仗着家里有他这个客人在，跟自家老爹耍小性子了。
李斯严肃地跟李由说，“没有肉。你若是要吃，虾肉也是肉。”
见老爹不肯让步，李由撅起嘴，“可是剥虾好麻烦！肉又那么少，连着虾皮儿吃扎得我嘴巴疼……”
蒙恬忍不住乐出声，见李斯脸上挂不住，也跟着调侃，“先生，由儿说的也对，你这做爹的，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饭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除了李由敲碗的叮当声，剩下的，就是李斯无奈发出的一个叹气。
然后，就见李斯伸出筷子夹了个虾放在自己碗里，用筷子扎掉虾头，右手用筷子夹住虾身，左手葱白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去了虾壳。
李斯将剥好的虾放进李由的碗里。
李由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一口将整条虾塞进嘴里。
李斯的指尖沾上了些虾汁。舔去那汁液，用筷子敲了敲李由的碗，“小心烫！”
李由未理会那温度，竟然硬是将那虾给咽了进去，然后跟自家老爹厚颜无耻道，“还要！”
李斯板着脸命令道，“但是青菜和莲藕你也是要吃的。既然上了饭桌，就不许挑食。”
李由委屈地看着他老爹，又看了看蒙恬。半晌，终于不情愿地点点头。
于是李斯继续给李由剥虾。
蒙恬对李斯道，“先生，我可是从来不挑食的。”
李斯头也不抬，“自己剥。”
“哦。”蒙恬郁闷地回答，夹过一直虾剥起了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