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山河》业冥

6、以绝后患

　　我已经等了半个月，十五天内，图灵岭叛乱七次！几乎隔二天就要争抢粮食，他们开始吃彼此的身体...有时候，人比狼可怕...
　　狼再饿不会杀同伴填腹，但人却可以！他们这样的疯狂和卑微，连箴默都觉得他们不配被屠戮！
　　...
　　到时候了

　　一个月，足以让人再无气力抵抗！

　　我站在王驾上，语气极寒，“我方战卒以白巾裹头，不缚巾者，一个不剩，杀光...”
　　红潋跪在王驾之下，颤抖道，“主子，如何杀...那有几万，几万人啊...”
　　“火烧！”我厉声。

　　一波又一波的嚎啕声，如浪涛响起！
　　我仿佛听见数百里外图灵岭传来汹涌的哭声，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幼哭其长，长哭其幼，母妻哭其家中之人，嚎啕绵绵...
　　这里无数的性命，就要一夜俱尽...
　　火光桀桀，在证明君倚纣虐，还有那份王令，违抗君倚者，杀！
　　我不要人心，不需仁义，只要无边无垠的畏惧...百姓对我君倚的恐惧，各方尊主对我君倚的颤栗，世间万灵对我君倚王的害怕...只有那样我才能成为鸾帝，只有那样，我才能找回失去的一切，才能放下仇恨，拿回生命的色彩...
　　泽央，本就是个黑暗荒蛮的地方，这里没有律法，只有强权！
　　礼义廉耻，宗族教义，忠信仁德，都在江水彼岸，那里三国平和安稳，儒袍高雅...
　　...
　　“君倚王尊，淫|虐肆杀，结怨于民，天不容之！！”远远传来喊喝
　　一个人
　　一个螳臂当车的声音...
　　“这烧杀降卒乃不遵天道！毒痛四海！！暴治天下！！”
　　...
　　琅清...
　　又是他，为何他要这么疯傻...
　　...
　　“主子，人已到前面，您是不是听他说说，”红潋拉着我的袍子，哭喊，“主子！求您听一听吧！那么多条人命，现在住手还来的急...主子，我们饶了他们吧，放他们回图灵岭，求求主子了...”
　　杀一半，放一半，自取灭亡！
　　我寒目看着跪地颤抖的红潋，冷笑，“再吵，连你一并杀了...”
　　忽然，十四个御者同时抽刀把红潋吓瘫在地，御者拔刀挡在我面前，红潋大喊道，“主子！您听听他说的，求求您手下留情...”
　　那个琅清浑身都紧绷，气度倔强，在我车驾下喊，“昔日帝辛被苍生称为纣王！夏桀暴虐无道！难道如今天下还要再出暴君吗！！”他不顾御者搁在他肩上的长刃，大喊，“夏桀文武双全！帝辛聪敏姣美！但都因肆意妄为屠杀生灵，罪行罄竹难书！为后人诟病鞭笞！！君倚王剖哭人心，是要自绝于天！！恶坠炼狱吗！！”
　　他还很刚烈...
　　那温柔清朗的面目下，藏着钢筋铁骨！
　　我笑，淡漠道，“世间生难，死易...你用纣桀之名谤本王，是想走容易之路...”
　　“天道不擅取人命！”他攥着拳头在我车下大喊，“你自诩天帝之嗣，却不尊生死！！到底是至尊还是巨孽！！难你就不怕层层累累的怨魂找来么！！！”
　　我扬飞桀笑儿！
　　“本王做事，岂容你置喙...”我的声音淡漠寒厉。
　　“若你敢继续杀将下去！！琅清在此立誓！他日必取君倚性命，为他们报仇，为苍生...”他抬头看我时，瞬间语凝喉中，眼睛放大，越来越惊愕，撑嘴吸气，说不出话来！！
　　我冷笑，终于认出来了...
　　御者副统领宿虎，出言道，“王尊，杀他么！”
　　挥开赤炎色的红袍，我往王驾前走了步，冷漠道，“留下他...让他欣赏这场杀戮...”
　　“你？！”琅清惊痛大喊，眸子里魂魄颤抖，在看到桀笑儿从他面前飞过时，一声闷响，眼睁睁躺倒在地上，像绝了脉息！

　　...
　　天蒙蒙亮，石灰漫天，烧尽躯干...

　　桀笑儿刚刚睡下，琅清就醒了，而我正在用早膳。

　　御者伫立两侧，我身着华袍不予理会前面站着的人，吃着黄色的粟米粥...
　　琅清绷的像张满弓，影子遮盖我和桌案，他呼出口气，浑身颤抖的弯下腰然后直立，又弯了下急忙又挺起腰，我抬眸看去，他已经憋得满脸涨红，腮下肌肤颤抖，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话来。
　　我放下勺子，淡漠喊，“琅清...”
　　琅清拼命眨眼，却不肯抬眼看我，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挤出牙缝的字，“你，你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揉着桀笑儿的毛，弯起眼眸嘴角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他眨着眼，高大的身影来回摇晃，颤悠的抬起头看我，霎那，脸色之红就像要逼出血来，只听他哽塞喊道，“你...你也为人子女...”他往前一步，抓着拦他的御者大喊，“丧尽天良！必遭天谴！！天不容你！！”他一字字喊破喉咙。
　　“等等...”我阻止御者杀他的举动，把桀笑儿丢给红潋，看着愤怒的琅清，淡漠道，“本王杀人与你何干...”
　　“琅清发誓！！誓要毁你这巨孽！！”
　　扶着桌沿，我缓缓站起来，看着他那双赤红的双眼，问道，“为何啊...你不是要娶...”
　　“君倚王！”琅清大喊着打断我，“你这没有人心的孽畜！可以将...将几万人在顷刻间杀尽，你还是人么！！你心里装着什么！！你既然已经赢了何必要杀他们！那是人命啊！！”
　　我蹙眉看着他，“...知道本王是谁，你还敢威胁...”
　　琅清想冲来，御者纷纷过去拦着他，“琅清乃是医者！！多少生死离别之苦浸染心间，而你挥手泯灭几万性命，增添多少家破人亡！！”
　　“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你要和我君倚为敌...”我指尖点着桌面，哼笑，“有趣...”
　　“这对你而言，只是有趣！！”
　　“不...”我放下眸色，十分平静，“不只因为这个，你恨杀我...还有别的理由...”
　　“没有！”他怒发冲冠。
　　我轻摇头，“本王说你有就有...”
　　他不出言，那双漂亮的眸子含住无垠的痛苦和悲恸，举世无双！
　　“...留命...随驾...”我出言
　　不顾帐中惊异神色，对这个琅清，我法外开恩！
　　因为我很想让他说清，那眸色中的哀痛从何而来，那眸色中的伤悲，因何而来...
　　他用多愁善感的表情对比我的冷漠无情，他用仁善好义对比我的屠戮狠戾...他的眼神，此刻让我喜悦！！想将其摧毁，将他心中虚伪的仁义摧毁！这仗打在人心田中，看来他比图殇有意思，比淳于侯之更磨人...